香菱在宫中已有些时日,不见布少帮主的书信,心里焦急,终日里相思,日渐消瘦。韦太后看在眼里,心里爱怜,命宫中御膳房尽选些山珍海味、奇巧糕点送去,可是每每都原样不动。韦太后知道是香菱思念未婚夫君,也是没有办法,心情也是怏怏不快。
一天香菱心里郁闷,独自在御花园赏花观鱼解闷,忽然听得地下有种奇异响动,觉得甚是奇怪,附身贴在山石之上,声音又不见了。时近黄昏,远处有几个宫女遥遥走来,香菱闪身躲在假山阴影之处。
几个宫女转过一处小溪,绕道假山后面,人就不见了。香菱好奇心起,心想明明看见几个宫女前来,突然不见,必有蹊跷,循迹找寻,果然发现假山后面有一处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是扇半掩的门,想必是宫女们走了进去。
门内昏暗,香菱在黑暗中摸索半个时辰才适应,隐约看清几个宫女正从里面出来,叽叽咋咋的议论:“这两个女人,在这里七八年,竟然能熬得过来。”“谁说不是?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宫禁,遭此割舌之刑。”“切莫乱说,当心被嚼舌根的听了去,太后哪里可要重责的。”几个宫女说道这里不再言语,一阵脚步声过后,“当”的一声门被锁住。
香菱觉得好奇,继续闪出身来往前走,转过一个角落,看到一处监牢,借着一盏油灯微弱光线,看清牢里面有两个披头散发的犯人。
一个犯人见香菱走来也是吃了一惊,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帝姬来此,于是扑到牢门前,伸出枯骨般的手,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香菱看去,这个犯人原来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另外的一个也抬起头来,面目也是十分妩媚,只是在这牢里时间很久,头发披散,咋看如同鬼魅。香菱大着胆子走过去,眼见牢犯伸手抓来,下意识的用手抵挡,说也奇怪,女犯手臂竟然是虚幻镜像。香菱身体前倾,牢房铁栅栏也是虚空幻影,索性走了进去,感觉自己来到一团影像之中,又往前几步,发现一处洞口,细窄刚容一人经过,洞口边隐隐可见些血迹。身后的女犯穿过自己,从洞口爬出,消失在尽头。香菱欲探究竟,伸手却触及滑溜溜的石壁,洞口已经不见了,兀自纳闷,身后又有响动,猛转身回望,却什么都没有。香菱毛骨悚然的摸着石壁往前走去,隐隐看见一个人形背影。香菱紧张,不知这是何处,又是如何这般。人形之物慢慢转过来,乱糟糟的毛发中间,是一双无神的眼睛,肌肉松弛,脸色长白,死死地盯着香菱。香菱惊呼:“你是谁?”对方似乎未闻,嘴里喃喃的说:“皇后放心,我不会说,我不会说。”忽然听到“咣当”一声门响,涌来一帮太监,也不理会香菱,径直奔向人形怪物,架将起来,拉了出去。人形怪物高喊:“皇后饶命,我郭槐忠心不二,绝不会乱说。”声音渐渐远去,甬道又归于平静。
香菱看的发怔,良久省过神来,连忙寻路返回,走出门口,回身一望,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处峰回路转的假山,哪里还有什么牢门和甬道。香菱用手又仔细的摸了摸,冰冷冷的石头,并无机关所在。香菱又揉揉眼睛,也不是睡梦,一时间现实和幻觉也是分不清楚。
香菱自此更加坐卧不安,茶饭不进。皇上也无暇顾及柔福帝姬,朝中大臣弹劾李纲,令皇上头痛不已,除此之外,司掌天象的大臣报告:昨日天有异象,朗朗乾坤中突然暴出一处黑洞,黑洞中激射一柱虹光,直插后宫御花园,黑洞弥合,天空如初。御林军遍查之后,并不见异常,整个后宫恐慌,谣言四起。皇上急忙命人抓了几个宫女和太监,方才止住。司掌天象的大臣却不依不饶,上奏皇上说:时空惊扰,是不详之兆。皇上大怒,命军校将这个大臣绑了押入天牢。
朝中奸臣当道,皇上柔弱,李纲仅做了七十二天的大帅,就被贬谪了。
王城思等奸臣谏言皇帝,向金国朝贡,以免战事又起。皇上无奈,只好亲自去金营议和,屈尊称金国皇上为皇叔,动用国库,向金国纳贡称臣。
金国自建康城下惨败,兵疲民疺,无力再战,庆幸大宋朝贡,重整兵马,忙于备战。完颜宗雄大帅犹记建康城下兵败之辱,严命副将金兀术打造重甲,训练重骑兵;一时间宋金两国暂无战事,大宋依旧偏安一隅,歌舞升平。
布少侠此时已经来到金国境内,不日潜行到黄龙府。
黄龙府是金国首都,却没有大宋建康城中繁华,遥遥望去,红墙绿瓦之处戒备森严,想必是金国皇宫所在,周边拱卫的是军帐连营。一些汉族搭建的房屋如星辰般散落四处。远处九龙山盘绕,郁郁葱葱,一条松花江清澈见底,宛如玉带流过城池,景色天然,如诗如画。
布少侠不敢贸然靠近金国皇宫,和阿虎先寻一处落脚的客栈。阿虎为护卫布少侠还是用个大狗外皮包在身体外面,不过这次是香菱细心缝合的。香菱和阿虎感情日深,临行时,依依不舍,抱着阿虎流了不少眼泪。
布少侠和阿虎来到一家客栈,要了间客房。掌柜的收了银子,也不计较巨犬随布少侠入住一房。
黄龙府似乎并不热闹,刚刚入夜,就见士兵巡逻甚紧,也不知何故,街上无一行人。店铺商家早早关门,百姓人家也是闭户不出,隐隐有种肃杀恐惧的气氛。
布少侠十分奇怪,夜深之时,和阿虎飞身房顶,借着月光向皇宫望去。
月色中皇宫灯火通明,守卫森严,不时的有巡逻士兵走过。布少侠轻点脚尖,运气上丹田,一飞冲天,在空中一个翻滚,已经纵到皇宫之内。
金国皇宫虽不比大宋皇宫奢侈,却也是鳞次栉比,一时之间,真难找到康王所在。也不知这康王长得什么样子,如果真如所说与自己十分相像,那也不难找到。既是大宋押在金国的人质,应该是在金兵把手较严之处。放眼望去,也难辨究竟是何处可能是康王居所。布少侠正在张望之际,见一道黑影从远处一闪而过,布少侠好奇,心想:竟也有人闯进金国皇宫,不知为何,暂且跟随过去看看再说。
布少侠此时的轻功已经是登峰造极,又有神功护体,已是傲视天下了。只消一会功夫就赶上了夜行人。布少侠看清夜行之人身形妙曼,必是一女子,好奇心大盛,遥遥跟随不舍。
夜行人三绕两绕,来到一处大殿之前。夜行之人窜上房顶,用珍珠倒卷帘的功夫,倒悬在一处窗户之前。借着月光看清果然是一个少女,一身青色夜行衣。夜行人探手将窗户纸戳开个洞,向里观看。
布少侠也不惊动少女,驻足远处,聆听大殿内动静。
只听大殿之内有一老者说道:
“皇上,城中已有数十名少女失踪,城中百姓恐慌,朝中已派出数路人马追查,始终不能侦破。前几日‘燕云双雄’明查暗访,追查到长白山崆峒洞,不敢造次,因为在此处修炼的屠龙、伏虎二位尊者是皇上礼聘的贵客,仔细勘察,失踪少女大多在此断了线索。”
“屠龙、伏虎两位尊者为国效力,是我大金国的贵宾,‘燕云双雄’可曾见到两位尊者?”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
老者又道:“‘燕云双雄’在洞外守了几日,始终不见屠龙、伏虎两位尊者,冒昧的进洞求见,洞中并无二位尊者。”
“现在百姓人心惶惶,如何查找出真相以安抚百姓为好?”中年男子声音说道。
“听‘燕云双雄’回来讲,洞中有些失踪少女的衣物,不见人影,崆峒洞远离乡村,是人迹罕见之地,失踪少女不会离此过远,有可能是在该洞左右。此洞空无一人,十分怪异。几年前也有过失踪少女之事,有可能是苯兀教派逆练金刚法门所致。”
“此话怎讲?”
“皇上有所不知,‘燕云双雄’之中的马金铜,曾经拜师学艺在苯兀教门下,后来其师父触犯教规被清理门户,横尸荒野,所收弟子也一哄而散,马金铜因此才投奔军营效力。马金铜说:苯兀教中逆炼金刚大法,需要童贞女孩做药引,只是此法一般人无法修炼,据说功成之时可以飞升天地之间,超脱五行之外,进入地仙之列。现在又在崆峒洞中发现女孩衣物,极有可能是苯兀教修炼功法之人所为,又加之屠龙、伏虎二位尊者不见踪影,想必是苯兀教做的好事。”
“这事颇为踌躇,屠龙、伏虎二位尊者有恩于金,未查清之前,不要走漏风声,若是果真如此,再商议如何处置。”
“皇上明鉴,老臣谨记。”
“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门帘一掀,一个老者走出,在一个男侍引导下离去。
皇上对另一个男侍说道:“我们也回吧!”
金国礼仪没有大宋那般隆重,皇宫之中也不是很讲究排场,皇帝说走就走。
布少侠看到房顶上的夜行人施展轻功飞身而去,刚要追赶,可是忽然听到大殿后面另有他人,此人一闪身,急匆匆的向大殿后面的宫殿跑去。
布少侠此行是为查找康王,所以觉得蹊跷,放下夜行人不追,跟踪黑影身后一探究竟。
这个黑影是金国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大殿外听到皇上要回宫,赶紧来后面的宫殿向皇后通报。
布少侠轻功绝顶,早已悄无声息的落在宫殿之上,黑暗之中也不辨此处是何人居住的庭院。
房中一片唏嘘之声和穿衣的杂沓声,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慌什么,看到又怎样?看你个怂样,怕什么怕?”
“我的姑奶奶,你是不怕,我要是被看见了,这颗脑袋一准搬家。”一个男子声音说道。
门帘掀处,一个美艳女人走出,随贴身侍女匆匆离去。房内没了动静,过了一会,一个男人走出来东张西望,接着缩回房内,再无动静。
布少侠一看此人大吃一惊,这人长相如同自己一般,莫不是要找的康王不成?布少侠正要飘身落下,进房中一问究竟,却见房中有灯亮起。布少侠学着那个夜行人的身形手法,也将窗棂间的糊纸戳穿一个小洞,向房中看去。
帐中之人正是布少侠寻找的康王。康王刚刚送走金国的裕甄皇后,心里十分忐忑,不能入睡,掌灯观看皇后拿来的东西。灯光下康王仔细观赏着一块玉兵符。
金国执掌兵权的有三人。一个是当朝皇上,手里的兵符是“玉娇龙”,兵符一剖为二,一半在皇上手里,一半在军营监军手中。皇上一旦发现执掌帅印的大将怀有异心,即可拿出兵符交与亲信联系监军虣夺兵权。另一个执掌兵权的就是金国元帅完颜宗雄,他手里的兵符是“金鳞虎”,也是一剖为二,一半在完颜宗雄手中,另一半在皇上手里。调动兵马,须要两片兵符相合一致方可。金鳞虎兵符是在皇上拜帅大典上,当众交与执掌帅印之人的。如此安排,是为遥制军队,以防叛乱。
皇后裕甄与康王私通,为康王盗取“玉娇龙”兵符,是想他日两人远走高飞通关过卡防备军士盘查之用。
康王却另有打算,心想若能凭此兵符调动金国军队,为大宋江山建功立业,岂不是更好?只是这兵符如何才能与监军手中的另一半兵符相合,颇费思量。康王在灯下发怔,却不知道窗户之外的布少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布少侠正要进房与康王相见。忽然听到远处有个急奔而来的脚步声;布少侠停住身形,唯恐是巡夜的卫兵,一旦发现会带来不少麻烦。不远处的一座庭院后面转出一身夜行衣之人,看其步法,与先前的夜行衣之人不同,脚步凝重,气息急喘,猜想此人轻功泛泛,此人身后遥遥跟有一人,气息平稳,身法轻灵,武功不弱,前行之人似乎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轻掀门帘闪身进屋。
布少侠十分奇怪,静观其变以探究竟,布少侠依旧从洞中往房中观看。
康王面对灯光,沉思默想,全然不知有人进来。来人正蹑手蹑脚靠近自己。
布少侠看到进房来人,几近惊呼,若不是眼前突然巨变,必是喊将出来。
房中夜行衣袭身之人,正要抱住康王之际,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长剑横在突袭夜行人之颈上。
康王转身回头,夜行衣之人泪眼涟涟,无尽的委屈;仗剑救康王的剑客,满脸的惊喜;康王却是惊恐错愕。
房中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香菱和大宋金翎一品护卫莫英华少侠。
香菱自从布施仁走后,终日不见消息,忍耐不住,偷偷溜出皇宫赶往金国黄龙府打探布少侠的消息。
莫少侠丧父之仇未报,一直耿耿于怀。大宋与金国在建康城下鏖战中,看到仇人凌虚上人被九袋神丐剑气撞击得口喷鲜血却没有毙命,心想仇人一定是武功散失,必会运功疗伤,何不乘此机会将仇人手刃!刚好宫中传出柔福帝姬走失,故而自报奋勇,前来黄龙府寻找香菱,也为配合康王出逃。
莫少侠轻功高超,先于香菱赶到黄龙府,不过并没有先寻康王,而是赶到方赢台玄真寺凌虚上人之处打探,伺机报仇。
一天晚上,莫少侠看到凌虚上人行功疗伤,身旁无人照料,以为机会难得,仗剑进屋,也不搭话,一招圣手门剑法的“戈”字诀,如同闪电般的飞身刺向凌虚上人。剑尖眼见已经触到凌虚上人,凌虚上人周身突然迸发一股强大内力将莫少侠撞倒在门外,莫少侠心头一热,一口鲜血喷出。
凌虚上人原本行功疗伤到紧要关头,受此骚扰,恼怒异常,一挥手,一股无影剑气削向莫少侠。就在此危急关头,一个黑衣人,急若惊鸿般的将莫少侠掠起,一个“灵鹤冲天”,飞出寺外。
凌虚上人也不追赶,连忙深呼吸,吸气入丹田,收住狂躁之气,慢慢调息。凌虚上人经此骚扰,连日来行功疗伤获得的进境被废,不得不重新运功,心里自是暗恨偷袭之人。
莫少侠被黑衣人提携飞走,只听耳畔呼呼风向,约有半柱香的功夫,黑衣人停住,接着一跃,飞到峰顶。
此峰是长白山崆峒洞傍边的玉柱峰。终年冰凌不化,通透晶莹如水晶,拔地而起百余丈,别说人迹罕见,就连飞禽走兽也罕有踪迹。
莫少侠被黑衣人掼在地上,一时昏撅过去。
天放亮,一轮朝阳徐徐升起,极目白雪皑皑,尽披霞光。
莫少侠一夜冰寒,竟然是疗伤的好功效,心中翻滚的气血已经平静如初,试着站起活动四肢,似乎内力比较先前大有长进,心里自是欢喜。抬眼四顾,才看到不远处有两位黑衣老者正在盘膝打坐练功。
莫少侠连忙翻身跪拜,连呼恩公。两位老者充耳未闻,依旧吐纳行功。莫少侠不好再打扰,走进山崖边下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此峰如同刀削玉琢般的孤峰而立,如何能下了此峰。一来未曾感谢救命之恩,二来也确实一时间无法找到下峰之路,所以索性也席地而坐,吐纳行功起来。
大约两个时辰,莫少侠见两位老者周身金光缭绕,身体渐渐悬空,飞升数丈,犹如两轮朝阳,相互辉映。莫少侠看得目瞪口呆,慌忙跪拜在地,连喊师父。
莫少侠昨夜与凌虚上人交手,身受重伤,自知自己武功远逊于仇家,报仇雪恨无望,若不是黑衣人相救,也许自已宁可自刎,也不会让凌虚上人擒住。未曾想到能有此等机缘遇到仙道奇人,这如何能放过,心里思忖:无论如何也要拜二位奇人为师。
两位黑衣人收功还坐于地上,笑吟吟的看着莫少侠,相互一视,其中一位黑衣人说道:
“少侠请起,少侠远道而来,是为寻仇?”
“二位恩公在上,弟子学艺不精,未能手刃仇人,还望二位恩公能够收留为徒,愿随伺左右。”莫少侠连忙应道。
“少侠师出‘圣手门’,不知‘玄灵书生’与你是否有渊源?”
“听家父说过,‘玄灵书生’是本门师祖。”
“这就是了,莫老英雄被凌虚上人所害,实是可惜。少侠以现在的武功,非但不能报仇,反会被仇家所伤。你若肯潜心修行,在功夫精进之时,手刃仇人也并非不可能。”
“万望两位师父指教!”莫少侠见两位老者大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赶紧伏地磕头不已。
“能与你相识也是有缘,我师兄弟可答应收你为徒,不过本门有教规,你要遵守才是。”
“师父在上,受徒弟三叩九拜。承蒙师父垂爱,但凡什么教规弟子一定谨记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