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款走后,甄珍抽出一本新账册,在封皮上工工整整写上陈星耀三个字,单独给他做一本账。
把那次吃鱼头多付的钱,陈大爷给宝库的开口费,还有这次的五百块公益捐款都一一列在上面,正常结付的饭钱不算,但上面这些还是要记清楚,情义归情义,金钱往来不能弄混。
记完账,带咕嘟下楼挑鱼干吃,鲅鱼干、鱿鱼干、干海参、干鲍鱼小猫统统都不要,毛爪扒拉出最底下一条晒得扁扁的鲳鱼干搂进怀里,眼睛开心地弯成一道缝,猫尾巴转成风火轮。
甄珍好笑,“你现在还挑上了,这么喜欢呀,这个味道更好是不是?”
“喵喵喵。”这个鱼漂亮,咕嘟喜欢。小猫抬起小圆脸一本正经用猫语回道。
甄珍能听懂才怪,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疼惜道:“想吃就吃,管够。”
下了趟地下室取点菜籽油,等再一回来,甄珍见留给小猫的鲳鱼干已经不见了。她见过小猫吃正常食物的速度,那么大一条比它脸还大的鱼干,小猫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它吃完。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鱼到底被咕嘟放到哪里,又是从哪里把鱼弄出来的,这关乎到小猫所来之处的秘密,甄珍不会去探究,只要那鱼不是小家伙拉出来,她都能接受。
早前经过她多番推理,鱼应该不是小猫拉出来的,通道大小不匹配……
抱起小猫,甄珍用钥匙打开水箱所在的小隔间的门,底层水箱全是小猫近期的贡献。水箱里的水是从海鲜市场摊位上弄来的海水,在加了氧气的海水里小金鲳、鳗鱼、大黄鱼怡然自得地游来游去,箱壁玻璃上还吸附着海参和鲍鱼。
光看这些鱼,甄珍也能称得上一个十分富有的人。
甄珍跟怀里的小猫叨咕,“这些鱼不像鲅鱼,冻过就不好吃了,大黄鱼还好,市场上新鲜的金鲳、鳗鱼不便宜,海参、鲍鱼更贵,我这特色菜要是卖二十一份,像是卖了个假鱼。
可价位再往上抬,咱新开的店,没点资深又有钱的吃客光顾,附近上班一族消费水平有限,这特色菜还挺愁卖的。哎……”
甄珍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可以跟陈大款呼应一下——我穷得只剩鱼了。
小咕嘟可不管甄珍是不是空有宝山,却憋屈地变不了现。第二天又送给甄珍三条鲳鱼,这下不是金鲳了,小猫现在越来越厉害,还会换个花样送,一条就足有三、四斤的大斗鲳,也是鲳鱼里排名靠前的名贵品种,市价一斤顶猪肉七八斤。
甄珍笑笑,卖不出去也高兴,她就爱数鱼玩。
雪后第二天,气温又降了好几度,昨晚供暖公司有条供热线路出故障,屋里温度低,甄珍半夜被冻醒,又找了条棉被出来,给小孩搭了两层被子。宝库早上起来说,他梦见他变成孙悟空被压在大石头山底下。
甄珍笑着对小孩解释,其实是被山。甄母以前做的棉被一条用上十斤花,盖在小孩身上,可不就像压了座大山。
抢修一晚,早上供暖又恢复正常。晚上室内温度低,窗户上冻了厚厚一层窗花,宝库欣赏够各式各样的窗花,不嫌冷,张着小手要把手印印在窗户上,印完手印,又鼓着小嘴连连哈气,哈得肉嘟嘟的腮帮子都酸了,才把窗花溶出眼睛那么大的一个小洞。
大眼睛透过小洞,观察窗外的情况,外面风大,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雪,把他珍爱的冰道都覆盖了,朴婶婶家的雪雕大冷面都冻瘦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小孩小兽般的直觉给他预警,迅速出溜下窗台,钻到桌子底下不出来,旁边正好奇地用舌头尖舔窗花玩的咕嘟也被吓了一跳,跟着跳下窗台。
桌子下的椅子缝里露出一浅棕、一浓绿的两双满是警觉的大眼睛,对着门口一眨不眨地观察。
片刻之后门开了,正背着身擦壁柜的甄珍转过头,见到来人也是目光一凛。
来人至少一米九,紧身皮衣,大光头,不辨喜怒的脸上罩着个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又短又粗的金链子从皮衣领口露出来,隐隐约约见他脖子左边还有个泛着青黑的纹身。
难道有人眼红她的生意,找人来吓她?甄珍也开始警觉。
“老妹儿,可想死大哥了!”来人墨镜一摘,镜片后的眼睛包了好大一包泪。
甄珍:“……”不是,你先别哭,你到底是谁?
来人抹了眼睛,“快给哥找张纸,一刮风我就流眼泪,戴墨镜也不管用。”
甄珍:这都什么破毛病。
“我老板让我过来问你,会做粤菜吗?会的话,明天他要包场。对了,今儿有铁锅炖大鱼没?我都想死这一口了。”来人大喇喇找了最近的桌子坐下。
不是想我就好。“你老板谁呀?”甄珍纳闷,形象这么特别,你老板不会是哪个地头的大哥吧?
“我老板方国庆啊,上回不是说好了吗,搁你这吃好了,以后请客全在你这。”来人是老方十分想念甄珍铁锅炖大鱼的副手魏虎。
魏虎后知后觉发现甄珍被他形象吓着了,摸了把大光头嘿嘿笑,解释道:“当年我跟方哥往俄罗斯倒货,最可怕的不是国内这帮三教九流,而是俄罗斯本地的那帮光头,弄个跟他们一样的形象,冒充外国人,不容易被打劫敲诈,习惯了,现在留头发反而不得劲。”
甄珍跟着乐,心说你可别笑,你一笑还露俩小虎牙,不像老虎,像小猫。
警报解除,宝库跟咕嘟两个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仰着脑袋看魏虎,越看魏虎的大光头越喜欢,像个大鸡蛋。
宝库摸摸自己的卷毛,好想要个小光头。
得到甄珍肯定答复,魏虎立即掏出电话给老方打过去,过了一会老方亲自来了。
方老板讲究人儿,还给宝库带了从日本买回来的礼物,巧克力。高兴得小孩一蹦三个高,刺溜滑也不玩了,一大块巧克力吃完,胖脸上长了一圈巧克力酱胡子。看了看方老板的前胸,这个送他巧克力的好人伯伯他认识,就是那个奶奶不大的。
这会还早,店里就他们几个,老方坐下来倒苦水,“大侄女啊,别看方叔钱多,方叔也难哪,倒货没赚头了,在黑省又得罪了人,老家早就陌生得回不去了,不得已搬你们市,人生地不熟,啥关系得先建立。
现在干点买卖不容易,光有钱有什么用,你得有权。在人家有权的眼里你就是人傻钱多,使劲溜着你玩,说话跟放屁似的,光答应,不办事。”
甄珍认同,她开这么个小店不也遇上个吃拿卡要的吗?
喝了口茶,老方目光灼灼盯着甄珍,继续道:“方叔找大师给算的开业时间,改不了,手续都得年前搞定,洗浴中心算是半个娱乐场所,现在治安不好,娱乐场所管得严,证特别难批。
方叔要请吃饭这个人,我使钱跟他身边的人打听了,这人一年到头没少去南方考察,特别喜欢吃粤菜,我一下就想到了你,在这整上一桌,给他吃高兴了,我再使使力,只要他一点头,我后面的证全都好办。”
甄珍已经在把水箱里的鱼换算成大票了。
方老板虽然只在大渔吃了一次,对甄珍厨艺特别有信心,“你说会做,保管能做好,能吃服方叔保准能吃服他。要是方叔能成事,你家宝库的巧克力方叔包圆了。”
宝库听到巧克力,倏地一下抬起头,脏兮兮小嘴咧到耳朵边,脆生生地替姐姐答应,“好!”
吃一车巧克力那不得胖成球啊,“话都没听懂,听了巧克力立即来精神了,跟你说,吃多了巧克力,你就变成小黑孩了,不信你照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