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命为何(1 / 2)

替天行道 可争 12109 字 2019-10-30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一阵阵嘹亮的歌声,响起在了山头之上,让这个荒凉的山头都已然充满了生气。

裴行俨帐下的那些兄弟,带着李子秋挑选出来的那些新丁,正分成几队在绕着起伏不平的山路按照李子秋规定的节奏慢悠悠地跑动着,一边跑一边直着嗓子吼动着刚刚学会的战歌,几只队伍变着法子比赛着谁的声音大,至于是不是荒腔走板,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意。

跟在后头慢跑的李子秋,不由得也听得脸上微微lou出了一丝笑意,眼前的情形,赫然让他想起了一些已然可以说是前世记忆之中的场景。

自那一天比试之后,李子秋愿赌服输,就将裴行俨与他帐下的兄弟全都认了下来,由孟诜与叶天青开始了一轮细细的诊断,除开那些身体里头心肺功能确实有着病征之兆,又或者身具隐疾内伤,着实不适合在高原之上活动作战的之外,其他人都被李子秋编入了帐下。与孟诜他们先前挑选的那些军士们一同留了下来。

自来到这个大隋年间的时代以来,李子秋凭借着领先这个时代千余年的见识,与人布局赌胜之时,可谓是处处出人意表,至少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之下,这应该算是第一次出现如此出乎于他意料之外的局面,只不过这个输李子秋认将起来,却是如此毫不掩饰的轻松愉快。

从医学知识出发,如裴行俨手下的弟兄这般长年经久保持着高强度运动习惯的战士,在氧气稀薄的高原地带,必然更加容易出现急性高原反应的症状,而从理性判断的角度来讲,李子秋根据这样的科学认识,出于此次特殊地形下的作战目的考虑,将挑选人员的目光集中在那些还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入营新丁的身上,也可以说是完全合情合理。只不过薛仁杲却就已经以他的勇气与意志证明了,哪怕就是在这种种不利因素都完全成立的情况下面,战斗到最后的一群,还是只可能是他们。

总有一种精神,总有一种力量,能够超乎于理性的认知之外,能够把按正常人思维逻辑之中不可能的事情,通过他们而变成可能。

这样的事情,作为曾经也是新中**队之中一员的李子秋来讲,本来应该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更为熟悉,毕竟在他所曾经历过的历史之上,已经有着活生生的例子可以告诉他当这样的精神升华成为某支军队或者某个团体的集体意志甚至说信仰的时候。那将发挥出何等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是以李子秋那天的认输,真的是真心实意的,也正是薛仁杲的表现让他明显地意识到,或许是因为来到这个大隋年间的时代太久,以到于他已经太过依赖于他那些超乎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体系,却开始渐渐忽略了其实他在现代社会之时战斗于特殊战线的时候就早已明白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一些特殊的条件之下,人所能发挥得出的力量往往就是远远超乎于科学体系的那些认定之上。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匈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薛仁杲带着的队伍,吼着歌从前头奔了过去,算来这已经是绕着这里的第三圈了。

李子秋原本是打算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来训练那群新丁,但留下了这群裴行俨的兄弟之后,原先的计划自然也难免要有些变化,只不过这几天来的训练反是让李子秋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倒说得上是意外收获,毕竟以他原来准备的引入一些现代军事体系中训练方法来训练新丁的计划,或许可以在一些地方超越于现有的军队体系,但是也有着致命的缺憾,那就是李子秋本身对于这种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作战方法就完全是一个门外汉,这也就是因为在他的预估里头。这一次的收复西城塞之战应该不会出现需要浴血厮杀的情形,这才会有原来那样的决定。但现在无心ha柳,反倒给他补上了这个欠缺。毕竟裴行俨与他手下的弟兄,都是凉州军中最为精锐的战士,在他们的身上,恰好就拥有着李子秋所缺少的东西。

是以李子秋自然也就调整了自己的训练方法,改由裴行俨及其手下的兄弟以老兵带新兵的方法为主,只是以他为主导的队伍,当然也是有意识融入了一些他来自与前世记忆里头的军中习惯,比如现在这种互相拉歌的做法,倒是最快流行起来的一个。

自从那日之后,这些新人与老兵之间,倒是益见融洽,毕竟当日里的一场比试,在让这些新人们看到了裴行俨与他们手下的弟兄们身上那种自己所不具有的力量的同时,也让这些老兵们潜意识中接受了李子秋的说法,那就是在这一次收复西城塞的行动当中,这些新丁在先天上头确实要比他们更甚一筹,这倒也让他们原先的骄矜之气消散了大半,真正将这些新丁给当成了同伴。

不过那些新人也都是卯足了一股劲,无论是遇上了何等困难的训练方式,一个两个也都是咬紧了牙关,从不多叫半声苦,却是丝毫也没有了身为新人应有的那份生涩与畏缩,就恍若在一夕之间就已然完成了由普通百姓到合格军士的蜕变,倒是让裴行俨的那些弟兄看在眼里,也不由得都是心下称奇。

虽然那天的罗尔纲最终也没有赢过薛仁杲,但他们毕竟曾经与这群凉州最精锐的战士之中的侥侥者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上面,他们毕竟已经成为了李子秋这位他们心目之中崇敬非常的少年神师认可了的战士。他们毕竟已经拥有了其他的新入营的军士绝不可能拥有的心理优势,那天在薛仁杲身上看到的东西,让包括罗尔纲在内的所有新人心头之上都感到莫名的悸动,若是放在平常的新人身上,或许已然足以让他们对于裴行俨他们敬之如天人,但现在只不过更让罗尔纲他们激起了心头的斗志,虽然情知自己与这些老兵们有着巨大的差距,却只会由此而更加努力。

对于这种明里暗里的争竞,李子秋倒是没有任何ha手的意思,只是借着一些来自于现代的手段与活动,将这种情绪引导到他希望的方向上面来,由此而使得这种男儿之争,堂堂正正,非但不伤感情,反倒使得这新老人员之间的界限越来越自不可分辨,这山峰之上的一干人等,也越来越象是一个李子秋所希望之中的集体。

“好了,停!”薛仁杲带的队伍排在最前一个,他跑过了三圈,停下了脚步,高高地举起了右手,身后一众人等都随着他齐刷刷地停了下来,站得整整齐齐。

薛仁杲当是时的情况虽然看上去七窍流血。极为骇人,在李子秋看来自是知道那不过只是缺氧而导致一些皮层血管爆裂,只要施以及时的救治缓解,并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在其他人看来,当时的薛仁杲却俨然就是一副随时会毙命的模样,就是孟诜与叶天青都自有束手无策之感,看着李子秋三下两除二就让薛仁杲给回过了神来,莫说是裴行俨他们,就是孟、叶这两位神医也是一时间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薛仁杲的身体也确实硬是要得。这才几天的光景,已经能跑能跳,李子秋按着前世里的记忆将这些老兵与新兵混合编排之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家伙,而薛仁杲这些天来也是表现绝佳,对李子秋绝对的配合。

“准备!”薛仁杲伸出手,摆出一个怪怪的姿式,开始照着李子秋的教导做着动作,在他身后的所有人,也都自一丝不苟地跟着做了起来。

这几天来李子秋却是针对这高原气侯的特殊环境,对于裴行俨他们原先的训练计划做了不少更改,毕竟在这种环境下面,本来对于运动量就应该有着一个适度的把握,尤其是在这种一开始的情况之下,更是如此,所以除开一些强度不大的军事技能训练之外,其余更多的都还是以李子秋所设计的适应性训练为主。

这些看上去软绵绵不带丝毫力气,又往往姿式有些诡异的动作,如若放在当天的那场比试之前,这些裴行俨的弟兄们无论如何也会觉得难以接受,就算是碍于李子秋与裴行俨的颜面勉强为之,难免也是阳奉阴违,然而现在他们所有人却都是笨拙而认真地依着李子秋所教导的每一步仔仔细细,丝毫不差。

当日里的那一场比试,在场众人都是看在眼中,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李子秋当场认输,但他们的心底里头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判断,那条普普通通的山径就这么摆在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前,然而这么些天下来,却已然再没有一个人敢试着去上面走上这么一趟。

李子秋虽然当众宣布这一场赌局是自己输了,但这群军士在自豪之余,却更是在心中深处对于这位少年神师平添了一份感激,对于这些军中男儿而言,有些话或许无须宣之于口,但心下却是早已认定眼前这少年神师已是足可以相托性命。

耿询与贾明远也都到了不远的地方,相互间一边说上几句,一边却也不曾停下手上的活计。现在这两人几已成了李子秋的专用工匠,专门帮忙负责帮他制造一些看上去极为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李子秋在这个山头之上的布置,自然也不止于那条平整出来的山径,要尽多地证实他心目之中关于西城塞的推想,模拟出一些传说之中西城塞那些个邪灵诅咒所产生的效果,自然还需要不少的手段,而耿询与贾明远现在手艺见涨,正好是他需要的好帮手。至于那位尉迟,自从跟了李子秋之后,离了军营,早就是周身都不自在,现下到得这里,得以重新投入到熟悉的军旅生涯,那真就是快活得嗷嗷叫,一早就与那些军士们打成一片,倒是好不如鱼得水。

在这一派的热闹里头,显得满腹心事的裴行俨倒是略有些格格不入,他手按腰刀,各处巡察了一圈,踱步来到李子秋旁边之时,这才略略驻足,似乎微有些犹豫一般地欲言又止。

“老裴,你这是干什么”,李子秋也正自伸拳踢腿地舒展着筋骨,一眼看见了裴行俨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什么时候连你也忸怩起来了?!”

虽然时间相隔千年,但军营之中的风气总还是有相类近之处,更何况现在山头之上现在的模样,本来就是李子秋刻意融合进了不少现代理念所营造出来的,更是有着一些李子秋所熟悉的东西,这些天来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与裴行俨他们之间的交谈称呼也就自然而然地随意而亲近了起来。

李子秋也不想在这些军士们的面前,永远与那个高深莫测的神师形象出现,毕竟这种类近于神魔一流的形象,虽然可以让人心生敬畏,却是难免永远地面目模糊,可惊畏而不可亲近,在顺境之下或还可以鼓舞得了士气,但一旦遭逢逆境,使得这份信心动摇,却就难免要人心离散,分崩离析只在一朝之间,古往今来许多民间宗教喧嚣一时,终归极难成什么气侯,大多也是出于这样的道理,李子秋自也不会重蹈覆辙。只是在现在这个阶段,他这少年神师的模样还是不可动摇的依仗根本,是以个中分寸,倒也还需要斟酌拿捏。

“神师”,裴行俨皱紧了眉头,望向李子秋,有些字斟句酌地说道:“这些天来,末将一直在研究神师手上那几份关于西城塞左近的地图……”

自那日之后,虽然裴行俨与李子秋之间这几天来熟捻了许多,也是时常有说有笑,不过话里话外对于李子秋却是更带上了几分敬佩与恭敬,除开当日里那场比试留下的震骇之外,却也自是因为这些天来看着李子秋提出来的对于操练行伍的那些理念与做法,每每看着古怪无比,但细细想来,却又极为实用,就连裴行俨这个军中老手,都要思之良久,才能霍然领悟个中的玄妙所在,继而惊叹无比,是以这几天下来,他对于这位少年神师,却是益发地有些看不清深浅了。

要知道李子秋所提出来的一些理念,都是千百年来去芜存精之后,结合现代军事理念而留存下来的精华所在,虽然这大隋年间的军队,在战斗方法上头与李子秋所熟悉的模式有着天壤之别,但无论在任何环境之下,纪律严整、指挥便利都是一支军队不可或缺的东西,若是仅仅由李子秋来操作,或许还难免有着与这些军士们格格不入的地方,而现在经由裴行俨的消化融合之后,却是俨然把这些东西都融入了眼前这支队伍的骨血之中,就这短短几天功夫,眼前这支队伍就已然有了些许面目焕然一新之感。

这几天来裴行俨也是全速运转了起来,除开操练这只新老融合的军队之外,其余时间几乎全都用来埋头研究着关于西城塞左近的那些资料图藉,这也是他这些年来行军打仗所培养出来的习惯,虽说现在的西城塞几乎已然是一座死城,只要能破得了那巫师的诅咒,至少在这收复西城塞的过程之中,似乎也就没有多少需要他们去战斗的地方,不过面对如此凶名昭彰之所在,总还是要谨慎小心些才是万全之策。

这些资料图藉,一直是收藏在凉州总管府内,虽然也说不上是什么机密,只是对于西城塞这个凶厉之地,任何沾上边的东西都难免被视之为不吉之物,避之唯恐不及,是以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去点检翻阅,而裴行俨虽说并不太忌讳这些,不过这些年来戎马倥偬,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个看上去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也就直到这一次才真正接触到这些图文之属,细读之下,心头有个疑惑却是益滚益深。

“神师也曾看过那些西城塞左近的山形地势”,裴行俨看着李子秋并不说话,只好接着说了下去:“神师就不曾觉得这西城塞的位置,似乎……似乎很有些……有些……”

李子秋望向裴行俨,却是将他接着的话说了下去:“西城塞的山形地势,似乎根本就衬不上传言之中的重要地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