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不见别殇(1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朦胧晨光沿着天边一条粉白的云脉渐次点燃,头顶瓦蓝的天色也随之明亮起来。刚走出王府大门不远,一股奇异的清幽冷香扑鼻而来,披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老头拉着一架硕大的板车,车上摆满刚折下来的不知名的花枝,慢悠悠穿过王府门前的街巷。

尚不到最冷的时节,梅树连花苞也还没打,而这些花的芳香虽与腊梅有几分相似,却比梅更清新。披香深吸一口气,似是确认了什么,遂拎起裙摆追上去:“哎,哎!那位阿伯,等等!”

老头听见身后有人叫唤,回头一瞥,见是位装着华贵的夫人,便立刻把板车停了下来。待凑得近了,这花的香味便越发地浓郁,较之寻常的香花更有一股子柔润的回甜。披香来到车板边俯身细嗅,每一次呼吸,那香气仿佛就透过呼吸黏上了舌尖,似一滴甘醇花蜜在口中融化,竟是从未见过的美妙花种。

披香伸指碰了碰花枝上一朵半开的花苞,只见这小花儿花蕊金黄,瓣芽暗紫,那紫色晕染般自花尖儿向根部沉淀,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个头玲珑娇小,十分讨喜。“阿伯,这是什么花?”她忍不住问。

“这花儿叫大燕梅,又叫做金紫梅。”见她专注非常地端详着花枝,这位阿伯呵呵呵笑了起来,“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这金紫梅在咱们京城可是常见得很,城里城外但凡有园子的地方,就一定种得活,可出了这天望城,那就是一株也成活不了。”

只能在帝都成活的花?披香惊喜地瞪大眼,一手护着面纱,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拈了拈花瓣,竟是意想不到的坚实——北地不比南方温暖湿润,花中所储水分则比南方更多。

这样的花,若用来研磨做蜜丸或是香饼,将是相当出色的材质。再加上它特有的香气……

“哟,夫人对这金紫梅有兴致?”脑后传来熟悉的男声,随即手边垂下一幅金绿的袖摆,披香抬眸,露出颇讶异的神情:“……路公子,你怎么来了?”

“听闻二位要走,特来送行。”路枉天笑嘻嘻抖开手中的金边折扇,“只可惜两位在京城待的时间太短,要不在下还能陪你们逛逛京城。这四朝古都的天望城可是名副其实,有不少去处都值得一游呢。”

“路公子客气了。”披香笑了笑算是应承,眼见一旁的阿伯略局促地打量着他们,忙道:“阿伯您别急,您这一车花儿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听得这话,阿伯倒像是给吓了一跳:“姑、姑娘的意思是……”

“夫人要买金紫梅?”路枉天好奇地望着披香,“据我所知,这车金紫梅的品相并非绝佳……”“不用最好的,我只要这些就行。”披香屈指在车板上扣了两扣,又问:“阿伯,这些花儿若出了城,能存活多久?”

“呃……要说新鲜,也就这一两天。如果能泡在水里,撒点盐,再过个三日应该不成问题……但要放得久了么,便是再好的花儿也该蔫了。”阿伯抓抓脑门。

路枉天唰地合上扇骨,“既然如此,那这车花儿我就替夫人买下了。”说着就要掏钱袋,忽见楼夙笑吟吟走上前,“哪能让路公子如此破费?”遂探出手来,将一锭分量十足的雪花银塞进阿伯手里,笑问:“够么?”

阿伯给沉甸甸的银锭晃得两眼发直,忍不住迭声惊呼:“够、够了!够了够了!”楼夙微微一笑,转头冲几名候在身后的楼府家仆招招手,又对这阿伯道:“这板车能稍微借用一下么?我想把花送到城西。”

阿伯激动不已:“能!当然能!小老儿这就给你们送去!”于是楼夙与两名家仆交代一番,让他们领着卖花阿伯先去车马等候的地方。

路枉天在旁安静地看了一阵,眼底迷迷蒙蒙浮起一层颇暧昧的笑影。方才楼夙陡然横出的那只胳膊,堪堪将他掏钱袋的动作挡了回去,明面儿上是替他省银子,暗地里恐怕不是这么个心思了。忆及这楼二公子对披香夫人如何之眷恋,此举似乎也不足为奇了……待楼夙遣人送走金紫梅和板车,他才摆摆折扇,笑问:“看样子,二公子和夫人一时还不急着走?”

披香嗯了一声,“还没用早膳呢,正打算挑个地方,吃些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

“要说这京城的吃食,问我是最好不过了。”路枉天一拍胸脯,随即晃晃扇骨,笑道,“城西那边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做的点心皮薄馅儿嫩,包子都蒸得油汪汪的,还有不少自创菜色,这个时候也应该开门了。去尝尝如何?”

*****

初冬的风既冷且刺,呼啦啦直往脖领里钻,纵使努力活动着手脚,仍难免被冻到麻木。裹着油毡,段夫人蹒跚地走在街道上。街边支起的棚子里散发出新出炉馒头热腾腾的甜香,还有云吞下锅后翻煮出的阵阵浓香……食物的香气蜂拥而至,此时于她,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腹中早已饿得发疼,丢了盘缠后,她已近四日未能好好吃东西。只怕现下谁朝她泼来一碗吃剩的面汤,她都能心满意足地把汤水舔干净。

不行,不能想到饿……她要去大理寺,要去大理寺。

在人们鄙弃的眼光中慢吞吞走过街角,她转入城西最为繁华的凤起大街,迎面是一幢三层来高的朱漆小楼,楼前的门楣上挂着一幅金字牌匾,上书“正味轩”。这家店楼面不大,位置却正当着凤起大街与两条支道的交汇点,乃是人气最旺的一块地。无意间,一股既浓且醇的肉香涌入呼吸,只听那正味轩内一声吆喝:“新出炉的包子,来咯——”

这时四名仆役打扮的男人走出店面,他们共抬了两张方桌,并排着在正味轩前放下,紧接着铺桌布,上蒸笼,再将一口巨大的铁锅搬出来,锅底还排上烧得金红的炭。锅盖一揭,大团雪白的热气争先恐后腾起,一粒粒大米煮得晶亮,粥的暖香随之扩散开来,引得段夫人喉中唾液猛生。

仆役中为首一人拿起一只大勺,在锅边锵锵锵敲了三下,随即放开嗓门:

“正味轩舍粥了——凡残病加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家可归者,都可来吃!”

……

从端王府出来走了一阵,路枉天将沿途所过各家名店细细介绍来,时而与楼夙和披香说笑几句,一路行来倒也觉着有趣。若遇上著名的绸缎庄或是香庄,披香还会停下来问些详情。

说话间,三人一行已来到凤起大街前。瞥见路边一间正往外支布棚子的小店,路枉天合起折扇冲那间店门一点:“这家老板本是个做卤味的,原本生意红火,不晓得怎么的突然就改行做起了面条。此后这家店居然只卖面条,再不做卤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