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一刀两断(中)(1 / 2)

披香雕玉记 猫猫猜 0 字 2022-05-03

 披香拈着长匙的手堪堪停住,略显惊愕地望向姬玉赋。

她的手边,焙香小炉已烧得滚热,盛香粉用的五瓣莲花玉碟隔着银箔搁在上面,里头摊着一小撮淡红粉末。在炉火炙烤下,粉末渐渐褪去了颜色,一股略带酸涩的味道幽幽浮起。

姬玉赋的手悬在半空中,似是要碰触她挂在腰间的短刀。

披香怔愣片刻,顾不得手中沾着香粉的长匙,猝然捉住姬玉赋的手。

“……宫主,我在为容姑娘制香。”她敛下长睫,轻道。

“你怎么会有这把刀?”姬玉赋虽是收回手来,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我以为它遗失已久,怎会在你手上?”

正是披香用来防身的那柄短匕……说起来是一双,那另一柄不过是仿照这柄打制而成。

“我出师的时候,师尊将这把刀送给了我。”披香从容且淡定地扯了个谎。

“钟恨芳?他又是如何弄到这把刀的?”姬玉赋追问道。

披香瞄他一眼,低哼:“师尊的事,我怎么知道?”

姬玉赋的话音忽地中断,好似想起来了什么,居然讪讪地低下头:“唔……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

面对姬玉赋突如其来的示弱,披香倒没觉着如何古怪,只重新拿起长匙,将切好的香花和水果沫子用长匙拨入玉碟内。甜腻的汁液落入炽热的碟子里,“嘶啦”一声竟腾起青绿色的水汽来,连香气也一并变得柔软了。

姬玉赋缓缓转头,看她在小炉上熟练且优雅地操作。

“令徒的师兄……在那面铜镜里封入的花十分奇特,我一时难以揣摩出最贴切的香气,做到这个份上,只能算是模仿,而非重塑。”披香自言自语似的说,“……所以,就当做是和宫主你一起骗了令徒吧。”

“和我一起?”姬玉赋颇为讶异地指指自己。

披香斜来一眼:“你不也骗她说,那镜子是你赠的么?”

姬玉赋却蹙了蹙眉,道:“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披香用长匙轻巧地在玉碟边敲了一记,叮。

“她会开心。”

姬玉赋笃定道,“若我告诉她镜子是我送的,她会更开心。”

披香张了张嘴,一时只觉鼻端酸涩难当,胸口里像是塞进了个大铅块,堵得难受。

“她……凭什么开心?”她的嗓音压低了,“你又凭什么以为,她会开心?”

凭什么。

姬玉赋安静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

眼前是一片摇摇欲坠的水雾。

容祸兮握在刀柄上的手并未松开,反倒渐渐抓得更紧。

刀格已经抵在了姬玉赋的腰上,整个刀身全然没入他的体内,温暖的血流贴着利器略微倾斜的角度淌下,淌过她的手指和骨节,再在腕骨处滴落地面。

容祸兮觉得自己像是快晕过去一样。

她的耳边充斥着妖灵鬼魂的啸叫,那些似有似无的黑影狂欢一般在她的头顶盘旋,然后俯冲向她和她手上的鲜血。它们大口吮食血液的气味,有一些甚至向姬玉赋扑去。

“不要……”

她没能忍住眼泪,想松开手,挥开那些企图妨碍姬玉赋的妖鬼。

他的血黏在她的手上,就像再也甩不掉的宿命一样。

——所有人皆要因你而死!摩儿苏?珠法,你这冤孽!

“祸儿。”

姬玉赋将那只扣在她腕上的手缩回来,而后坚定地抚上她的头发。

“祸儿,别哭。”

腰间挨了一刀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小心翼翼地安抚徒弟。此刻温言相劝和先前的冷淡截然相反,方才那番话好像不是他说的,他可以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对她发火,也可以对她放下身段。

一切只在他的一念间。

“祸兮,放开师父!”红衣少年卫檀衣两步冲上来,漂亮的面容稍稍扭曲。他一把拖开容祸兮的胳膊,将她从姬玉赋的身边拽离:“胡闹也得有个数,适可而止吧!”

小桃斋的堂子里,一众宾客几乎全都吓跑了,只剩下红姨和几个姑娘缩在观花台上瑟瑟发抖。

容祸兮像是没有听清卫檀衣的话。她扭过头,眼神呆滞地盯着卫檀衣。这红衣少年素来平静无波的面容,此刻如被冰霜,扣在祸兮腕间的手也不见松懈。

“檀衣,”姬玉赋摇摇头,“不必拉着她,我无碍。”

卫檀衣语带森然:“你不觉得自己被人捅了么?”

“我知道,无妨。”他反而伸出手,轻轻拨开卫檀衣扣在容祸兮腕上的手。

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紧握刀柄的手上,容祸兮的目光显得疑惑不已,她抬眼看向姬玉赋。

抚琴宫宫主淡淡笑着,好似察觉不到痛意。

“祸儿,气消了么?”他问。

容祸兮的视线变得悚然。

他说这一刀只是为让她消气。他以为她在气他。

……是,是有负气,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如此决然地离开抚琴宫。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容祸兮缓缓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