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苦笑，是真的苦笑，最终说：“太久了，不记得了。”章峥岚这边，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微扬眉，摸了摸脸颊。

周建明讶异，“原来很早就认识了？”他竟然都没见过这号人。

“行了。”章峥岚开口，“点的面怎么还不上来？都饿得胃有点难受了，老周你去催催服务员看。”

“行，我去看看。”

周建明刚出去，水光见章峥岚确实按着胃部，不禁问了声：“你真胃疼？”

章峥岚想借题发挥，但有外人在也不好太夸张，便点头说：“有点。”有点是大实话了，他胃本身就不大好，今儿中午在外省才吃了两三口，没胃口，完了赶死赶活回来想到心上人那里蹭饭，却是一波三折。

水光皱眉，“那你就别喝茶了吧，等会让他们拿一杯温水进来。”

这时刚好有服务员敲门而入，跟进来的还有周建明，先上的是璐璐和萧水光点的那两份面，在服务员出去时，章峥岚笑着叫了杯温水。

之后的三份面也陆续上来，在这小包间里“两家人”围着吃着热气腾腾的面，倒很有几分味道。

小周璐吃东西的时候更是话多了，扭来扭去不安分，喜欢吃笋干，就要去爸爸妈妈碗里夹，但父母点的面里少，水光的三鲜面里笋干最多就一根一根挑出来给她。

小女娃很喜欢这阿姨，一边咬着笋干一边说：“阿姨你的手表好好看，我也有一块，也是蓝色的，不过是米老鼠的。”

“阿姨喜欢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吗？最喜欢里面的谁啊？我最喜欢美羊羊了……”

对这活泼的小姑娘水光心里也是蛮有好感的，就跟小周璐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倒也巧水光刚好在家里无意间看过几集那部动画片。

章峥岚望着跟小女娃说话的人，她多数是在听，偶尔点点头，偶尔还会笑着说：“是吗？挺有意思的。”

有人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章峥岚回头看到周建明朝他笑得暧昧，对方不发声用口型说：“饥渴啊你！”

章峥岚“啧”了声，用相同方式回过去，“管得着吗你？”

行，他是老大，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典型人物，周建明笑着点头，不过整顿饭下来，那姑娘的茶杯永远会被及时添上热茶，连带着旁人也享受了由章老大斟茶的福，她要拿纸巾时他会早一步递给她，她放椅子背上的衣服滑下来，他拿了放妥在自己椅背后，照顾得无声无息、细致入微，周建明心说这哪是章峥岚，完全是二十四孝男人嘛。

一伙人吃完面出来，章峥岚去付了账。出门后周建明一家三口子闹腾腾走在前面，章峥岚跟水光在后面，看到前面被爸爸抱着的璐璐扭着身子唱儿歌，水光不由笑说：“她精力好充沛。”

章峥岚莞尔，靠过来低语：“要不我们也生一个？”

水光看向他，章老大这回没被秒，牵起她的手放进衣兜里，“当然，生孩子之前咱得把婚结了才行，否则就成私生子了，那可不行……”

水光没有抽出手，虽然有点不自在，而在他说到“私生子”的时候开口说了句：“你想太多了。”

章峥岚受伤，“萧水光同志，你不会想玩了我就拍拍屁股走人吧？我可是以结婚为前提在跟你谈恋爱，你要是玩玩那就太不厚道了啊，我身心都给你了。”

水光告诉自己要忍，最后还是咬唇道：“你是双子座的吧？”人前人后判若两人。

章峥岚笑，“没，射手的，典型的顾家男人。”

这当口前面的人嚷过来：“你们两口子，接下去有什么活动不？”喊话的自然是周建明，章峥岚问身边的人，“他们估计是要去喝茶了，我们是回家还是一道过去，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逛逛坐坐？”

水光其实想说你跟他们去活动好了，她自己回家，结果还没等她说，章峥岚又道：“要同进退啊老大。”

萧水光被他那声老大弄得很是无言，通常不都是别人这么叫他的吗？

“我回家。”

“那行，回家吧。”两人已经走到周建明他们面前，章峥岚说明了下原由，“没兴致，我们先回去了。”章峥岚的说辞永远是那么直接明了，连半点借口都懒得找，他老大没兴趣活动，只想回家陪爱人。

后来周建明上车后是感慨连连，“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章峥岚这等角色竟也有一天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我倒觉得那女孩子对他也挺体贴的，一听他胃不好就叫他别喝茶。”周太太接话。

“呵呵，那敢情好啊，两情相悦。”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所以一路过去街道两旁不少店面已挂上了霓虹灯，贴上了“圣诞快乐”的祝福标语，章峥岚以前对洋节日没啥感觉，现在倒是很有点想法，问身边也在看窗外的人，“你礼拜天有空吗？”

萧水光有点出神，没回头“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章峥岚侧头看了她一眼，“发什么呆呢？嗯？”

水光总算回过头来，说：“我喜欢冬天。”

章峥岚笑道：“不怕冷啊你。”顿了一下，“我说……明天是周末，现在还早，要不要去我那坐坐？就单纯坐坐，我没别的想法啊。”想法是一定有的，正常男人每天对着心里的人不胡思乱想下才怪了，但章峥岚很好地克制着，不想让刚建立的关系因为理智外的情动而被破坏，但真要说嘛，想法那是绝对有的。

没等到回复，章峥岚就忍不住催促，“怎么样啊给句话嘛。”偏头看去萧同志竟然又望着窗外在发呆了，让章峥岚着实哭笑不得，“你沉默我就当答应了。”笑着打了方向盘朝自己住处开去。

车轮滑入别墅后院的停车处，音乐的停止让水光收回了心思，也终于发现车子不是停在自己的小区，而是他的家，刚想问身旁的人，对方已经下了车绕过来给她开车门了，笑容那叫真诚，“我问过你了，你没反对。”

水光无言，下车后说：“那我自己打的回去好了。”

“好屁！”章峥岚难得不文明，二话不说把人往家里带，“我家里是有豺狼野兽还是妖魔鬼怪，让你这么不待见？”

“……妖。”

章峥岚笑出声来，“我是妖，那你就是佛，专收妖的，行了不？”

章峥岚的住处水光来过两次，一次已经不复多少记忆，一次是生病，他带她来，隔天起来，她懵懵懂懂地看了他很久。

两年前她看着这张脸是躲避，两年后她看着他是一声叹息，里面的情绪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进到客厅里后，章峥岚就去厨房给她兑温水，让她坐着，想干吗干吗。

水光两次来都没怎么用心看过他的住处，这时候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简约，也干净得出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

水光看到前面茶几上摆着一个铅笔盒大的钢琴水晶模型，拿起来看了看，发现钢琴顶部还刻着几个英文单词：LoveandWill（爱和信念）。

她放回去时，身后的人说了句：“这件应该是我高二那年去美国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买的。”

章峥岚走到水光旁边落座，把手上的陶瓷杯递给她，自己拿的是一罐咖啡，“要看电视吗？”

水光捧着杯子点了点头，不看电视两人坐着也挺傻的，结果刚打开，上面暂停着的画面让两人都愣了愣，这是一届全国武术比赛，确切地说是2003年的，是她第一次拿到全国级的奖项，她站在最高的那个领奖台上，那时，她十六岁，笑容灿烂。

水光盯着屏幕好一会儿，章峥岚也一时忘了要去关掉或者切换到TV，其实现在关也有点尴尬了，都已经被抓包了，正想解释一下，或者说掩饰一下，水光倒是先笑着说：“我都忘了还有这种记录。”

她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水光一直在理清一些事情，那些有关于他的记忆，她不是不想忘，只是十八年的每一天她都跟他在一起，从懂得喜欢开始心里头就埋了一颗种子，细心呵护，慢慢浇灌，盼着它发芽结果，最后他说等她，等了那么久的幸福原以为终于等来，却毁灭得那么彻底，连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留。

什么都没了。

于景岚去世时她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已经四年了，景岚去世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如今有多少人还记得画面里一闪而过的那名出色少年？

所以那么多年她想忘记他，可又如何真正舍得忘记他？这种矛盾折磨得她阴沉得不像自己，她想走出去，却又舍不得放手。

“老是在我面前开小差，我会生气的。”章峥岚的手指缠入她的短发，轻轻笑道。

水光的眼眶有些红，他已将她拥入怀里，有点心疼，有点怅然若失，也有点无奈，“萧水光，萧小姐，不管你心里藏着什么秘密，我只想告诉你，你守你的秘密，我会好好守着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人好，她对景岚的思慕是滴水成河，慢慢聚集，就算没到刻骨但足以铭心，那么他呢？

“为什么啊？你就当上辈子你是仙人我是一只风华绝代的男妖，你救了我，朝夕相处彼此倾心，但碍于仙妖殊途，最终被活活拆散，但在分手之前我们约定了下辈子到人间当一世的平凡夫妻，我们是来续上辈子的缘的。”

“……”

“好好，我错了，不乱说话。”章峥岚笑着把要退开的人拥回来，电视机已被他关掉，两人之后安静得相拥显得有些温馨。

水光没有动，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他温润的呼吸在她耳边轻轻拂过，其实除了这个想要去尝试的男人，萧水光没有跟任何男性这么亲密过，包括景岚，跟景岚最亲近时也不过是互相拉着手在雪地里走了一路。

如果水光知道此刻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可能会直接甩手走人。

章峥岚想做爱……不是靠想她手淫，更不是起了欲念去压制，甚至跑去冲冷水澡。他是正常男人，面对心爱之人当然想动手动脚一番，毕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动心。

章峥岚并不觉得对爱的人动情动欲是可耻的事情，他爱她，想得到她，渴望身心的结合，这太人之常情，想起与她的第一次，虽是时过两年，但时常不经意地回忆起，那种圆满让他几乎沉沦。

当章峥岚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水光下意识靠近了他一些，不知为何他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也减少了胡思乱想。

章峥岚当时是心里直咒了两声，从来没料想自己竟会这么敏感，他调整了下坐姿，不露声色地问：“又在发呆呢？”

“没有。”水光说。

章峥岚一笑，“难道在想我？”

这回萧水光没再回，章峥岚有些遗憾，“我很想你呢。”简直是牵肠挂肚了，为什么会爱了，其实这问题他自己也说不出清，他就是想找这么一个人，然后对她无限好。

“水光，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打我？”

“……”

“明天是周末。”

萧水光直起身子看着他，后者没有“强留”，甚至还拉开一些距离，笑容可掬地任由她看，左眼角的那颗泪痣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多情风逸。

她在他身上寻求一些解脱，他要她的回馈？

当水光凑上去覆上他的嘴角时，章峥岚呆在了当场，水光点到为止之后退开，章峥岚条件反射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他的眼里璀璨生辉，然后掌握主动权吻上了她的唇，水光前一刻的心态是要对这人好些，要慢慢去习惯与他的相处，可这人……他的舌尖已探入她唇齿间，水光第一反应想咬他，但最后却是莫名忍了下来，这算是回报，抑或别的什么？水光也说不清楚。

而萧水光的放任，给了章峥岚难以言喻的激越，他顺着她的唇一路吻上她的耳畔，他像是中了邪，说了一句：“我想要你。”

水光喘着气，眉心皱起，才要说什么，章峥岚已经勾住她的脖子与她继续亲热，水光完全不是他对手，那唇间的相濡以沫让她意识涣散，章峥岚没有太激进，但吻得细密，让对方无从想其他，包括抗拒，他知道他有点乘虚而入，也有点硬来。可那点理智终究抵不过心里潜藏已久的魔鬼，但毕竟是对着捧在手心里的人，在热吻的间隙还是发出低低的询问：“我想要你，让吗？水光，我们是男女朋友，亲密是天经地义。”问是问了，可又加了那么一句那般对症下药的诱导。

果然水光的迟疑给了那色欲熏心的男人又是足够的可乘之机，章峥岚拉着她的手腕环在自己的腰侧，看起来像是彼此相爱的两人相拥相吻。

水光觉得自己浮浮沉沉地踩不到点，也忘了要去用武力，任由他滋生出无限暧昧。

章峥岚对于萧水光的不反抗欣喜不已，沉哑的声音移到她耳边缓缓说着爱语，水光喘息着，气息拂在章峥岚的脸边，勾得他心痒难熬，只想更深地去索求那份甜蜜。

“我要走了。”暧昧流动的间隙听到水光的低语，章峥岚一愣，就是抱紧了她，咬牙切齿道：“你是想看我死吗？”

水光脑子里也是一团乱，心口还在没规律地跳动，“章峥岚……”她伸手推他，他索性把她手抓住了放在唇边咬，可又怎么可能真舍得去咬，含着水光的手指，用舌尖一一舔过，萧水光心里一麻，要抽手，章峥岚哪会让她得逞，轻咬了咬她的食指，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水光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些，有气又有羞，毕竟是女孩子，而且她对待感情一直是保守而克制的，除了对景岚的那份暗恋，可以说是完全没谈过恋爱，结果一上来就碰上章峥岚这种角色，被弄得手忙脚乱太正常不过。

章峥岚总算松开了手，但没有让开的意思，甚至还贴近一些，俯身亲了亲她的头发，水光以为接下去要好了，却发现被他渐渐压在了沙发下，她咬牙，懊恼自己次次对他放松。

“你放手，我要走了……”

“不放。”

水光恼羞，曲起腿踢他，但因为受了限制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听他哼咒了一声，眼光直接垂下来，竟带着几分幽怨，“你还真是狠哪。”水光不明所以，章峥岚抓了她的手就往受伤处而去，当萧水光意识到什么，中途狠命抽回手，“你流氓！”

章峥岚沉沉笑了出来，“这样就流氓了？那这样呢？”他说着舔上她的嘴唇，间或一吮，顺势而下微开的衣襟，都含着明显的情欲。

在水光还没气骂出口时，他已经又进一步流氓地脱自己衣服了，奇妙的是那举动并没有丝毫猥琐的感觉，反倒性感出奇。

只不过水光没心情来欣赏，只想一脚踹他下去，“你是坐台的吗？”

章峥岚噗地笑出来，埋首到她颈间，缓缓吹气，“那你就买了我呗。”

水光偏开头，章峥岚嘴边露出笑，手下没停，身上唯一还剩的那件衬衫也已经半开了，精干结实的胸口袒露出来，他不容分说牵她的手到自己的后腰背上，口中说道：“你上次抓得我身上留了好多疤。”

水光隐约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不过她现在更恼的是自己竟然每次都被他牵制过去，第一次有些孩子气地顺应他的话就去抓他的背，引得某流氓抽了口冷气，“你还真就抓了啊？”

下一秒眼中始终含笑的章峥岚坐起身，将身下的人提抱起，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水光下意识“啊”地叫出了一声。

等坐稳，萧水光就要挣脱着下去，两人的姿态太亲昵，她就横跨在他的大腿上，手撑着他裸露的胸口，结果她才刚动，就被强行制止了，水光看到眼前人的面色有点潮红，危险地眯着眼，随后渐渐逼近，水光瞪着眼前放大的俊朗脸孔，此刻因那颗泪痣竟看上去有些魅惑。

“想不想尝尝头牌的味道？”说完章峥岚吻住了她，这次有点急迫，像是要竭力去慰藉一份等待水源太久的干渴。

等水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进了太过强势的感官体验里，生嫩的萧水光面对铆足了劲勾引她的章老大胜算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