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说:“……你先去把手清理一下吧。”
章峥岚笑着就转身去冲洗伤口了,也看到了她衣袖上被他抓过的地方沾了不少血迹,马上说:“你衣服我帮你洗?”
水光看了他一眼,后者识相地闭嘴。
等他弄好,水光也已经把地上的碗片捡起来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中,不是摔得很碎,所以并没有太多细小的瓷片。
萧水光起身时就看到章峥岚站在那看着她,他认真说:“水光,还是你比较厉害。”
水光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过去把那锅粥里的水倒去了一半,盖上盖子开了火,然后才对他说:“你看着粥,我去洗一下袖子。”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改变了态度,他只知道自己又被救赎了一次,虽然这样说很矫情,但确实是这种感受。
萧水光走出厨房间后,有几秒钟的出神。
当她要走进玄关处的洗手间时,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章老太太,她拔了门钥匙抬头看到水光,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儿子的住处有女性,而且还是一大早,不过老太太毕竟老练,马上就收了惊讶表情,平易近人地开口:“我是峥岚他妈妈,他在的吧?”
水光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她犹豫着想回头去叫厨房里的人,老太太已经换了鞋笑眯眯地走上来,“小姑娘,姓萧吧?”
萧水光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但还是点了点头。
章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眼里有着探究,但很慈爱,当她看到水光袖子上的血迹时,立刻关心道:“怎么了这是?受伤了?”她握起水光的手,水光有点不自在,“我没事。”
下一刻章峥岚的声音传来,“妈,您怎么来了?”章老大原本想说“又来了”,尚且还留了几分精干,没出口成错,惹老太太白眼。
老太太看到自家儿子,很难得给了笑脸,说:“昨晚上被你电话吵醒,说要你爸从江南带来的那些退烧药茶,大晚上的我跟你爸老早睡下了,哪还高兴折腾起来给你送茶啊,就赶早在你上班前给你拿来了,这是……谁感冒啊?”老太太精明的眼睛在儿子和面前的女孩子之间看。
章峥岚“啧”了声,看到老太太放在玄关矮柜上的袋子,笑道:“辛苦您了。”应对自家老太太,章峥岚自认还是行的,他其实面对谁都游刃有余,就只对着萧水光时才常常觉得理屈词穷,捉襟见肘。
老太太见儿子右手上那清晰的伤口,又想到刚那女孩子的衣袖,倒也一时猜不出这唱的是哪出。
水光站在中间,有些局促,便跟老太太说了声“我去下洗手间”就走开了。
等水光进了洗手间,老太太才走过来看着儿子说:“你这不会还只是一厢情愿吧?”
这位老太太不知当年识破了多少“反动派”,眼神也忒毒,章峥岚虽然不会承认,但确实是如此,他单相思着,可那又怎么样?至少他现在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老太太闻到粥味,走向厨房,“还会做早饭了啊?”章峥岚往玄关处的洗手间看了一眼,跟上去,挺认真地问老太太:“妈,您觉得她怎么样?”
“好,可我看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你一眼呢。”
得,章峥岚吐出一口气,站定在察看粥的老太太旁边,压低声音说:“要不……您帮衬帮衬您儿子?”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哟,你少爷竟然还有一天要我来帮衬啊?你这手怎么回事?别是蠢到用了苦肉计了?”
章峥岚觉得在目前这问题上,老太太显然占了上风,不过只要能在这事上多一分胜算,怎么着都行。
“行不行,一句话?”
老太太关小了火,直视身边高大的儿子,“你是真心中意这姑娘?”
“非她不可。”
老太太之前还有点怀疑自己这没定性的儿子是不是又只是想走马观花地谈一场恋爱,应付他们两老,现在她倒是有些担心了,担心自己儿子,这神态显然是一头栽了进去,可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是什么心态呢。
老太太叹道:“我以前去给你算命,算姻缘,一说‘有想’,又说‘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真成。”
章峥岚是社会主义天空下长大的五好青年,品性又偏随性恣意,对这种命理学说一向是一笑置之,不信也不在意,此时倒是被那“求则得之”弄得心中一动,差点就问出了“那有说怎么样才能求得到”,还好,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老太太说:“行了,去看看姑娘好了没,好了叫她吃早饭吧。”
章峥岚一听,笑了,“老佛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老太太笑骂:“正经儿点,估计人家姑娘就是看你没形没样的才不要搭理你。”
章峥岚往外走时侧头说了一句:“我在她面前再正经不过。”老大已经忘了自己那些无赖行径。
萧水光正洗着,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开门进来的自然是章峥岚,他把手上的吹风机递给她,水光慢了一拍接过,他又笑着问她:“我帮你吹干还是你自己来?”
水光总被他搞得措手不及,“我自己来吧。”
“好。”
他说完“好”就没说别的了,可也没出去。
水光拧着袖子上的水,尽量忽视身后的人,他倒是完全不觉得这样站着尴尬,后来还走上一步来说:“我来吧,你这样拧,回头吹干了肯定得起皱。”
他说着握住她的那只手腕,拿了旁边的一条干毛巾,力道拿捏精准地帮她吸干水,水光抽了一下没抽出手,还惹得对方说了句:“你别乱动啊。”
水光对着这人总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当看到他虎口上那伤口时,还是出声说了一句:“怎么不贴创可贴?”
章峥岚朝她一眨眼,“不碍事,我是男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说着那无赖劲又有点上来了,“不过脸上最好别受伤,你看,前天被你推下床撞的伤口……”然后就拉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你摸摸看,都留疤了。”
这亲昵的说辞和举动让水光全身不自在,接着就听到他说:“幸好不是很严重,否则就破相了。”
水光忍不住道:“你又不是戏班里唱戏的,要那么好看的脸做什么?”
章峥岚失笑,“要好看的脸勾引你啊。”
水光就知道这人说不了几句就会不得要领,几次下来也习惯了,干脆当没听见,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把吹风机插上,后面的人就靠上来说:“我帮你吧还是。”
“你就不能先出去?”
“不想出去。”章老大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水光实在不愿为这种没意义的事去跟他争论,开了电吹风想快一点吹干了事,而后面立着的高大男人,看着镜子里她半垂着有点恼意的脸,笑着伸出手在镜中轻轻拂过她的轮廓,橙色的暖灯,“隆隆”的声响,融在此情此景里竟是那般暧昧动人。
萧水光从洗手间出来,就被老太太叫到了餐桌那边坐着。
老太太虽然和蔼可亲,却也是非常能说会道,所以一向对长辈很敬重很听话的水光在应付老太太之余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别的了。好比,她想要走了,即使之前有那么一刻的动摇,但现在他的长辈也来了她不想再多留,可现实却偏偏是因为那长辈,她留了下来。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说:“叫水光是吧?老家是哪里的?”
“西安。”
老太太点头说:“那可是中国古都之首哪,蕴藏着多少文化在里面呢,莫不得将你这孩子生得那么水灵了。”老太太不由讲起西安最典型的代表兵马俑,水光听着,忍不住笑道:“其实并没有您说得那么厉害,它是很伟大的发现,但西安除了兵马俑还有很多值得称颂、观赏的文明古迹。”
前一刻被老太太叫去盛粥的章峥岚端了粥和小菜出来时,就看到水光的笑脸,可真是有点嫉妒起自家老娘来了。
水光见到他,下意识就收了笑意。
老太太还在跟水光说:“我这老太婆还有一年退休,等我退了休可要去一趟你们西安的,我家老头子倒是去过,回来跟我说‘好’,嘿,说完好就没了。”老太太讲完自己先笑了。
章峥岚坐在水光对面,他给每人摆好粥,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母亲说:“下回你要去,我陪你过去。”
老太太朝儿子摆手,“你啊,现在说得好听,临到头了,肯定又会说忙啊事情多啊抽不开身。”
章峥岚心说老太太不是答应帮忙了吗,怎么拆起台来了?他见水光虽然不说话,却是拿起粥吃了,心里松了一松,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小心饲养的一只……时时退缩的猫咪,不敢大手大脚,就怕把她吓走了,而如今这局面,让章峥岚心里欣慰不已,他忍不住又想去碰她了,真真切切的碰触,好在克制能力还算高人一等,没有真的冒失。
一顿早饭吃得平和,老太太一直在跟水光聊天,问萧水光的爱好、平时的娱乐,水光说到自己平时就上上班没什么娱乐的时候,老太太连连感慨:“你跟峥岚还真是大相径庭,他在家里从来待不住,就喜欢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那些花红酒绿的场所有什么好的?”
“妈。”章峥岚不得不冒昧打断母亲,这太扯后腿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在家待不住了?”他哪一回不是一下班就回家,除了有应酬除了心情不好时。
“我打你电话,你哪次不是说在外面喝酒活动?叫你回老家也是,推三阻四!”老太太批判完儿子,看向水光时神情和蔼太多,“孩子,以后你若跟我儿在一起,可要好好管着他,你是好孩子,我看得出来,峥岚比你大点,可没你安分。”
“妈。”章峥岚着实哭笑不得,看来老太太是专挑他坏的讲了,不过那套说辞,虽然中间有诽谤之意,他倒一点也不反感。
水光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她并不意外老太太说这些,感觉到对面那人的视线,水光第一次也在心里问了自己:“我跟他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