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川出差半个月,一回来就连开了三场会。
结束工作坐进车里,他眉心突突地跳,眼神里都透着倦意。
“宋总。”副驾的寺维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他,“您和佟姿的绯闻已经上热搜了,现在讨论度很高,要不要出手干预?”
宋祁川伸手按了按眉心,“她的经济团队怎么说?”
“让我们不要正面回应。”
宋祁川闭着眼睛,“按他们说得做。”
“那这热搜还撤吗?”
“找点其他事顶上去。”
宋祁川说完,降了一半车窗,冷风灌进来,心里那些烦闷刚散开些,寺维的手机响了。
寺维接了几秒后,转过头看宋祁川,“宋总,佟小姐想跟您说几句话。”
宋祁川眼都没睁,声音懒懒的,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说我睡了。”
寺维:......您这个音量,别人想相信都难啊。
挂上电话,车厢内陷入沉寂,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寺维在后视镜里悄悄打量,宋祁川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面容中透露着安详,完全不似白日的不近人情。
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他拿出手机,刚想回回自己的私人微信,就听到后座的老板开口了。
“岁岁找你了吗?”宋祁川仰头转了半圈,舒缓肩颈的同时,清晰的下颌线条在路灯光影下更凌厉分明。
寺维推推眼镜,“找了,问了我一些工作内容方面的事情。”
宋祁川点点头,声音软了许多,“你多带带她。”
寺维把走廊上那场纷争调查清楚以后,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宋祁川。
虞岁想要独立的心情过于急切,以致于宋祁川反而不敢放手了。
不把她放在身边锻炼锻炼,依她那倔强又单纯的心性,出去显然是会碰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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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川回到平微山的别墅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这一天舟车劳顿,进家门时仿佛都带着一身风霜。
袁婶热烈地欢迎了他,宋祁川应了声,声音有些闷闷的。
许是刚刚在车上吹了冷风的缘故,他没放在心上,撩起眼皮看向正厅。
虞岁穿着方蓝色印花睡裙,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手里拿着遥控器晃来晃去,袁婶都招呼着去给他热饭了,她都没看过来一眼。
宋祁川心里疑惑,松了松领口,走到副厅的餐桌前倒了杯水。
他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握着玻璃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眼神不住地打量。
过了一会儿,眼瞅着小姑娘还在生不知道哪门子来的闷气,他一步步走了过去,还没踏上客厅的地毯,虞岁就扔下遥控器,穿上拖鞋扭头去了楼上。
这顿饭有些食不知味。
宋祁川吃了两口,一个水杯突然被重重地搁在了餐桌上。
虞岁把那杯感冒灵冲剂推到他面前,依旧没说话。
眼见她又转身要走,宋祁川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虞岁瘦得厉害,手腕两侧的尺骨茎突明显,宋祁川握住,还有些硌手。
他微微用力,想把虞岁拉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可虞岁死死地杵着,不坐,眼神淡得像水,看着灯光下的宋祁川,面容白净,神情冷肃,可能只有眼神里有些许温柔。
虞岁一想到那份温柔要分给别的女人,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样,快要窒息了。
宋祁川注意到她的异样,还以为是因为白天的事。
他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沙,还是稳稳神说道,“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吗?”
“吃了。”虞岁低头,眼神敛于长睫下。
“想吃什么就让袁婶给你做,家里什么都有,你还能把自己饿瘦了。”宋祁川松开手,拿起旁边的空碗,本想给她盛一碗人参附子汤,可这手刚松开,虞岁就转身走了。
临走前还丢下一句,“家里的饭没有外面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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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练,透过薄薄一层白纱,卧室的光景有些朦胧。
虞岁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长发垂下来遮住脸颊,是自卫的姿势,只剩一截葱白似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握着半瓶红酒。
宋祁川从不喝酒,也不允许虞岁喝。他认为酒精是麻痹意志的俗物,因此家里一瓶藏酒都没有。
唯这一瓶干红,还是去年李艺宵在她生日时送她的。
也多亏了这瓶酒,虞岁得以在这个本该失眠的夜晚,借着酒精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是记忆的重现,红色的,带着血的腥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宋祁川,烈日当空,焦灼的情绪四散。
她跪在家门口,膝盖硬的像石头,额头上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鲜血顺着眉毛往下流,视线也变得血红一片。
她看不清周围有哪些人,指指点点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那时她年纪小,身体向来瘦弱,可不知从哪儿寻得的力气,不管什么人来拽她都拽不动,她就那样一直跪着,仿佛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
那是她这辈子最孤立无援的时刻,仿佛这尘世间的一缕游魂。
虞岁没有死在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因为她遇到了宋祁川。
是他把她抱了起来,送进了医院。
伤口包扎好,宋祁川坐在病床旁边的长椅上问她,“你愿不愿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