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禹迫不及待地冲他说:“师父,我知道怎么解了!”接着便把梦中所得告诉鬼药王。
鬼药王沉思了一会,神色依然没有松弛下来。在雷禹疑惑又忐忑的目光里,他叹道:“是的,这个我也刚刚想到了,只是,解药太不好配了,我并没有成功的把握……”
雷禹闻言静了下来,他仔细地思索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刚刚想到了?解药不好配又是什么意思?按照自己的思路,只需要一味药就可以了呀。
“师父,你为什么不提伏牛草?真正得到解药应该是它才对!”雷禹年轻气盛的脸上尽是疑惑,他想让师父说自己才是对的。
鬼药王一惊:“你知道伏牛草?”这种草名字怪异,生长环境也很怪。吊罗山里是有,却只异常险峻的北山才有。
雷禹骄傲一笑:“是的,那天我偶然看见师父写的书上有这么一段,就记下了。”
鬼药王更是一惊,他从来不准徒弟看自己的书,那日雷禹偶然闯入,他极其迅速地掩住了所写的内容。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还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注意到那些字并记下来呢?自己虽然知道徒儿很聪明,却也没想过他会聪明到如此地步。
想到此处,心里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为何不世出的人才都要经受各种磨难呢?
他苦笑着向徒儿道:“也罢,为师不瞒你了,那伏牛草可是极烈的,才有伏牛之称。虽然它很可能是梦惊草的解药,但谁敢贸然试验?还是另外配制比较保险……”
其实他这番话的目的不过是不想叫雷禹去北山。登此山之险,绝不亚于任何一种毒药。
雷禹看了他许久,终于道:“师父,难道你要徒儿死在你面前吗?到底行不行,试过才知道啊!”
鬼药王沉吟一会,道:“你先喝了我配的药再说。要试毒……也是我来试……”声音疲惫苍老,却又透着无限的爱怜和坚定。
雷禹一惊,万万没想到师父会说出这种话。自记事起世界里便只有师父一个人,师父也从未提过他的家事。而自己调皮捣蛋了十一年,给师父添了无数麻烦,到危急时方知当真一日为师终生如父。想到这里眼睛一热几乎落泪,却生生憋住了。他想,师父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我绝对不可让他去犯险!
主意已定,便朝师父大声说:“不,师父绝对不可自己试毒!”他的语气那般迫切,听得鬼药王一愣,却是是无限欣慰,而转瞬即至的却是担忧。
果然,雷禹下一句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请师父允许徒儿上北山采药!”这声音坚定,落地铿然;再加上雷禹一双坚定的大眼,鬼药王已知他心意坚决,不可动摇。
只怕这孩子像他爹那般倔强。心里暗叹,鬼药王仍是缓缓摇了摇头,面若冰霜。
雷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头望向师父,神色恳切。鬼药王为难地扭过头不去看他,他知道雷禹天性高傲,如今竟向自己下跪……
雷禹拉住师父的裤子,随鬼药王的移动不停地调整自己的位置,努力正对着他。如此反复,几乎要把鬼药王的裤子扯掉了。
鬼药王一袖拂过,打开雷禹的手,冷冷道:“我是不会答应的!”便转身欲走。
雷禹看着师父微光之中的背影,挺直了身子,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你我将恩断义绝!”
这话果然奏效,鬼药王停住步子,缓缓转头,一脸难以置信和震怒:“你说什么?”
雷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却仍面不改色,朗声道:“我说师父如果不许我采药,偏要以身试毒,那今日,待我磕完三个响头,你我便不再是师徒!”说着弯腰,作势就要磕头。
一个急旋,鬼药王转瞬之间便到了雷禹跟前,伸手按住了他的头,让他一动不动。雷禹虽被他按得生疼,心里却高兴:嘿嘿,师父只是看起来凶,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此外他心里又暗道,师父的轻功这么好,却不把这个步法教给我,只教我那些简单的东西,真是无聊透了。待有机会,一定要让师父教我这个!
雷禹毕竟是小孩子,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胡想。而鬼药王的震怒似乎还没缓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气极,松了手竟然久久不说话。雷禹心里忐忑,却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无愧于心的样子,仿佛真的可以割舍多年情分一样。
鬼药王心里明白那话只是用来威胁他的,雷禹只为上山采药而已。却不由得叹息,这世间有些事你千方百计不想让它发生,它就越可能发生。多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想到多年前,鬼药王的神色更为凝重。那些惨烈的记忆碎片早就被他强行埋在脑海深处,不愿再想,只是哪里能忘得了!再者,世间哪有永恒的秘密呢?总有一日,雷禹也会知道过去的事。一念及此,思绪如茫茫洪流翻滚,鬼药王不得不努力定了心神,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这事上。
他面色一冷,心里仍在犹豫。北山的险峻状况难料,徒儿也没有这种经历。只是看眼下局势,似乎不得不由着他?
终于,鬼药王开口了:“也罢,你就去吧!”
雷禹闻言欣喜,几乎忘了伪装严肃,却又听师父道:“别高兴太早,要去北山禁忌极多,先牢牢记着!”
鬼药王平复了稳定的呼吸才道:“北山险峻不用多言,自己小心,教你的梯云纵可以派上用场。另外,伏牛草乃是和另外一种草长在一起,难以辨别,药效却大为不同,你可看仔细了!”
原来那里还生着一种奇草名牵心,外观和伏牛草几乎一样,效用却不一样,甚至毒性更大一些。它们互相缠绕,难舍难分,彼此汲取对方的毒液再化为己用。即便如此,只看根系还是可以区别的。牵心草的根是赤红的,如饮了人血般;而伏牛草的根则是乌黑的。就算知道了如何辨别,要分辨还是不容易,只因其根深深扎在岩石里,要查看必须触碰,而一旦触碰,皮肤必将迅速溃烂。所以,想要采药,困难重重。
此外鬼药王又细细说了许多要注意的细节,听得雷禹心里直发毛,却又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游走。师父待自己真的视如己出,刚刚自己那番话未免有些过分了,万一伤到他老人家的心……但事已至此,此行艰险,唯有平安归来,既可解毒,又可不叫他伤心失望,还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其实,由于鬼药王管教得严,长到十六岁,雷禹竟然没有出去采过药,最远的不过是在目力可及处砍柴挖药罢了。此行的意义于他自然非同寻常。
鬼药王吩咐他收拾完毕就赶紧睡,自己房里的灯却是一夜未灭。
翌日晨光微明时,雷禹已整理好背囊,朝北山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