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会有钟?路明非心说。
他很快注意到,四围的声音降低,耳中只有袅袅的钟声,他听不见芬格尔的呼噜声,或者说芬格尔已经不知所踪,长长的椅子上只有他。
路明非吃掉了所有的三明治,他望着远处的霓虹,口中还残留着烟熏火腿和美乃滋的味道。这里本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才是,而钟声传来,附近有教堂吗?路明非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在距离原本世界及其遥远的地方,孤身一人,这么想想,他还是有些小忧伤。
“大圣——大圣——,收了神通吧!”路明非忽然叫到,然而这句话还算大声的话却连回音也没有。
钟声又敲响了一下,像是从海里浮上来的巨大圆月,湿漉漉的,月华像水一样泼洒进来,像是有人出现在身后,又向他的脖子轻轻吐气,冰冷刺骨。
“交换么?”一个小男孩就坐在路明非对面,极其突兀,却使人觉得自然而然。小男孩穿着小礼服,手微微抬起,手腕可见里面白色的衬衣,黄金色的眼眸使人联想起大草原上的狮子,美丽优雅,凶暴残忍。
“你是什么,交换什么?”
小男孩抬起了头,路明非可以看清脸。他是似乎是个中国人,十三四岁的极为精致的小男孩,他的眼眸看向路明非,黄金色的眸子突然流露出火一般的神采,极轻地叹气,或许根本没有叹气。
“你不信任我,所以你拒绝了。”小男孩说道,优雅地挥手,精致的脸颊上看不出表情。
这月光似乎粘稠起来,紧紧贴在路明非的身体四周,他的意识像是燃烧起来,脑海唯一存在的只有小男孩黄金色的眼眸,那就是火焰,那才是一切。
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着这座巨大的冰山,它似乎还能挥动宛如钢铁的翼翅,还能杀死更多的人。冰层微微发红,那是凝固的血液,但更多的血液来自天空,从红色的天空中下雨一般落下。破败的尸体,残缺的兵器,被腐蚀殆尽,唯一的存留于天地间的只有红色的血。
然而更多的人只是奋力冲上冰山,他们眼神璀璨,裸露这肌肉,无惧有毒的血,他们欢呼着,挥舞着巨大的榔头,敲打着那个已死身体。每个孔洞里都喷薄出蒸汽,高温似乎要熔断冰川。但这已是没落的王朝,无论如何苟延残喘,都不能阻挡新的时代。
暴雨滂沱,像是在祭奠某些东西一样,似乎还要下很久,他似乎也认识很久。
“尼德霍格,已经过去千年了吗。”路明非突然听见自己这么说道,声音却不像平时,话语像是从无底的深渊里,用钓杆钓起来一样,实体的东西环绕身体。这是自己的声音吗?路明非无从得知。
光影流转,他睁开眼睛,眼前又是候车大厅,小男孩已不知所踪,空气共振起来,像是迎接他们的王,声音像是某种生物一样环绕着大厅游荡,随后渐渐消失。
在消失之前,路明非听清楚了,话语隐隐约约地从地壳深处挖掘出来,重新镌刻雕琢,像是小男孩利用手段紧紧刻在脑子里一般。
“我的名字是路鸣泽,哥哥。”
路明非不想吐糟,这个名字的不科学性,接受就好,不光如此,他也没有时间了,他要登车了。
没错,华丽的列车稳稳地停在进车站,像是从上世纪穿越时空而来,汽笛高亢悠扬,喷薄出来的蒸汽,宛如实质,拖着路明非往前走,进入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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