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招式啊,不像提着剑,倒像女傅教我们的鼓上舞一样,轻盈动人……”
有女公子忍不住惊叹出声,另一头那曾经吃过亏的两个男弟子,闻言却是阴影卷上心头,恐惧哆嗦道:“师妹千万别小瞧这剑法,看起来漫不经心,红袖起舞一般,可实际上跟千万条水蛇围着你似的,密不透风,渗人不已,一抹剑光就是一道血印,逃都逃不过,谁试谁知道……”
这不,外头正窃声着,院里的骆秋迟已经掠身上前,瞅准空隙,欲夺过那男人手中的剑。
那男人依旧舞得不紧不慢,仿佛全然未将院里两个“不速之客”放在心上,只是手腕轻巧一扭,不仅避过了骆秋迟的裹挟,还冷不丁将剑向他一刺,骆秋迟猝不及防,眼中升起笑意:“有点意思。”
这人分明喝醉了酒,步伐凌乱,身子歪七扭八,看似每一剑都软绵绵,却出其不意,劲风刚烈,威力凛然,让人避无可避。
“漂亮。”骆秋迟又一声叹道,月下与那剑光缠斗在了一起,眸中的兴致愈发浓厚。
当真是漂亮,不仅剑舞得漂亮,杀伤力也漂亮极了,完全不是个花架子。
院外众人只觉看得眼花缭乱,骆秋迟身形闪动,白衣飞扬间,竟一时夺不过那男人手中的剑,姬文景在月下早就打开了画匣,摊开了笔墨纸砚,此刻见骆秋迟起了玩心一般,不由催道:
“别玩了,你快把他头发掀开,让他把脸露出来!”
“得嘞!”骆秋迟笑应一声,也不再夺剑,只猛然欺身上前,借着巧力脚尖一点,在那长剑之上转了个弯,反手一把探到那人身前,一把撩起他那凌乱长发,在风中冲着姬文景喊道:
“快,小姬,快看一眼!”
姬文景早有准备,说时迟那时快,迅速蘸墨提笔,手腕如风一般,行云流水,寥寥数笔画下那大致轮廓,未有丝毫凝滞。
那男人在月下一露脸,院外便响起一片惊叹之声,他们离得远,虽没能完全看清那人容貌,但还是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绝美风姿震慑到,月色朦胧下,只觉天人下凡,美到不可方物。
真正离得近的是骆秋迟,他定眸一看,有些愣了愣:“我怎么觉着,这是个女人呢?”
那男人长剑一挑,似烦躁起来,猛一刺向骆秋迟,凌乱长发又倾垂而下,掩住了一张绝世容颜。
骆秋迟一边对打着,一边还在喃喃着:“可这身子骨又分明是个男人,太奇怪了,不可能的……”
“美人不分男女,美到一定境界都是雌雄莫辨的,你快别墨迹了,再撩一眼给我看看!”
姬文景下笔不停,只以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催促道,他姬家祖上就是个不择不扣的美人,一代代传下来,父辈们的画像供在祠堂里,他都见多了。
骆秋迟却在缠斗之间,依然奇道:“就算男生女相,也不会夸张到这地步,我以为你够像女人的了,哪晓得这家伙比你更甚百倍……”
“骆秋迟,我走了啊,你自生自灭吧!”姬文景霍然打断,一双眸寒光迸射,作势欲摔笔而去,骆秋迟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嘴贱……你快看,小姬,我撩了!”
那张美人脸又陡然显露在月下,姬文景哼了声,却提笔疾速在纸上勾勒起来,那男人分明不耐,挑剑甩开骆秋迟,骆秋迟转个弯儿,闪身之间,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缠了上来。
就在这一撩一刺间,骆秋迟动作潇洒淋漓,施展巧劲,引得那男人在月下频频露脸,院外的众人也看呆了,甚至有不少人在心中喝彩起来,唯独竹岫四少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几轮回合下来,骆秋迟呼吸微喘,别过头问姬文景:“怎么样,画得如何?”
“还差一点,你再让他扭过身来,把眼睛露出来,记住,一定要全部露出眼睛来……”姬文景换了只丰山紫毫笔,抬首语气却陡然一变:“小心,你后头有剑!”
骆秋迟脑袋一偏,那男人刺了个空,杀气却紧随而来,月冷风寒,骆秋迟瞳孔骤缩:“不好,他真的发怒了。”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忍无可忍,那剑招明显不似先前处处留情,及至此时此刻,这男人的真正功力才显露出来,如浩荡海水,深不可测,骇人之极。
骆秋迟既不能松怠,又不能当真伤到他,只能拼尽全力周旋其间,才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缠斗不下数百招,连院外不会武功的女公子们都打了个哆嗦,察觉到气氛明显不一样。
“怎么办,那怪人好恐怖,再这样下去,骆师弟会不会受伤啊……”
有贵女禁不住瑟瑟发抖道,另一边的谢子昀解气地啐了声:“活该,最好往脖子上划拉个口子,血溅当场,一了百了!”
话一出,女公子们齐齐怒而瞪视过去,谢子昀被瞅得一脸悻悻,还要说什么时,已有人惊声喊道:“快看!”
只见月光之下,骆秋迟咬咬牙,竟伸手抓住了剑刃,似豁出去一般,拼着鲜血四溅,猛地欺近那男人身前,另一只手将他长发尽掀,紧紧制住肩头,扭给姬文景看——
狭长清冷的一双眸,盛满万千雪色星光,再无遮挡,彻彻底底地露在了寒风之中。
“快,妈的,老子手掌要断了!”
骆秋迟痛得脏话脱口而出,冷气倒吸间,姬文景眼皮直跳:“你疯了吗,你快松开,我已经记住了!”
他手中紫毫笔挥洒不停,一气呵成:“行了,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