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话倒硬气,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陆舅舅忍不住戳穿他。
“因为那时是以外甥身份。”
陆舅舅话语一滞。他这个外甥,不会说话是真不会说话。可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又坦诚得叫人很受用。
他笑了声,给车解锁,“走了,你上去吧。
男人间的情谊很是奇怪,不过一支烟,就能达成谅解前嫌不计。
陆明潼上去以后,外公外婆略坐了一会儿,就回主卧休息去了。主卧带一个套卫,他们怕叫沈渔不自在,所以让出了家里公用的浴室。
沈渔洗过澡,客随主便地早早上了床。
床单被罩有股洗净的香味,她躺在那上面,清心寡欲的,一点邪念也无。
陆明潼来逗她,被她义正辞严地打发,是来做客的,不要这么没规矩!
第二天起个大早。
在家里用过早餐,各自整理着装,过了上午十点半,一行人出发去办订婚宴的酒店。
陆舅舅安排打点好了一切,全然用不着两位老人操心。
陆明潼的表哥,不如陆舅舅心思缜密左右逢源,陆舅舅对他也没有过高期待,本分守成就行。因此,也挺赞成他早早把婚姻大事定下来,以后全心全意辅助家里的生意。他女朋友学理科,走学术道路,单纯而守拙的性格。外公外婆见过,很是喜欢。他们本就觉得陆舅舅锋芒太盛,下一辈韬光养晦些,没什么坏处。
一行人到时,表哥特意过来跟陆明潼打了声招呼,也学他爸找烟,但姿态就诚恳得多。
笑说现在忙,照顾不周,叫陆明潼带着弟妹自便,不要拘束,要什么都可跟服务员打招呼。
他女朋友站在他身旁,穿一条白色纱裙,清秀而温柔的长相,在遇上沈渔的视线时,腼腆地笑了笑。
因只是订婚,场面没有那样隆重,仪式也简单。
但场地仍是精心布置过的,白色、浅黄和墨绿为主色调,很是清新浪漫。
沈渔拿手机拍照,角角落落的都不放过,一转头却见外公外婆正望着她眯眼笑。
沈渔立马收起手机,解释说自己这是职业病发作。
外婆笑说:“小沈和明潼有没有计划呀?”
沈渔看陆明潼一眼,“呃……他还年轻,事业为重。”
“也是,现在年轻人都结婚晚。”外婆不想叫人觉得自己是那种逼婚的老古董,且陆明潼与他们的关系,尚未亲近到可以不顾分寸,因此提一句也就罢了。
陆明潼手臂搭在沈渔背后椅背上,凑近了轻声说:“虽然我还年轻,但如果姐姐着急的话……”
“谁着急?”沈渔一记目光瞥过去。
“好好,是我着急。”
酒席结束,外公外婆被陆舅舅着人开车送回去。
陆明潼和沈渔没有跟从,因为沈渔听陆明潼说他小时候在附近的小学读过两年的书,她想过去看看。
午后阳光明亮,几分灼热,梧桐叶片仿佛透光,洒一地的清凉。
水泥地面上光斑摇曳,他们走在地上,如行水中。
刚参加过宴席的一身,还是太过正式了。
她是一条黑色的小礼服裙,踩同色的细跟高跟鞋,衬得肤色白皙,也似微微泛光。
陆明潼穿一身黑色西服,专为今天的场合新做的。这剪裁利落的正装,让他的英俊呈现极其疏冷的底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走了十来分钟,陆明潼所说的小学就出现在对面。
周末校门紧闭,一旁镀金浮雕的校名,微微有些褪色了。
陆明潼说,跟记忆中的差不多,感觉比想象得要小。
“那是因为你长大了。”
陆明潼就站在树影下,没有向它更近一步。
沈渔却挣了他的手,因为看见了校门旁的小卖部,门还开着。塑料雨棚下,店主坐在椅子上,闭眼摇扇。
“你等我一下。”
陆明潼看着她过了马路,朝对面走去。
他记得小时候,校门外总是停满了车,那些上课时两个形近字分辨起来都困难的小朋友,却能在人流中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的父母,远远就迎过去,一叠奶声地呼唤。
他时常是没有人来校门口接的。
因为许萼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即便接,也是远远的,在路口处等他。
因此,每当放学,他就低着头,拉紧书包的带子,飞快地穿过人群,向着路口处奔跑而去。
他没有流连过学校的小卖部,没有那些集体行动的回忆,也几乎从来不跟同学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交流。
他始终逆行着逃离人群,孑然一人。
然而,此刻,这一段记忆仿佛被改写。
再不是那些与他擦身而过的,每一个都比他高的身影,让他仿佛是在穿过身影的,黑压压的森林。
他看着沈渔打开了小卖部门口的冰柜,弯腰在里面挑挑拣拣。
树影摇动,干扰他的视线,使他觉得,她仿佛是一道抓不住的光。
很快,她捏着两支雪糕走过来。
踩着十五岁的梦里那样热烈的日光,穿过流水一样清凉的绿意,向他走过来。
她由光变成了具象的一切。
到他跟前,摇了摇手里的雪糕,笑着,像十四岁他初见她时的那样。
“姐姐请你吃雪糕呀。”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啰嗦两句:落笔初,这个结局就想好了。我知道它肯定不符合大家一贯喜欢大团圆的预期,但对于沈渔和弟弟而言,这已经是他们能求得的最圆满了。而我觉得,对于沈渔而言,她选择的都得到了,没什么遗憾的。
只是我的书写停在这里,他们的故事,会在他们的世界里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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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会番外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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