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珠忽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还不快跑,作死啊?——小狐狸!”
便在这时,明珠恍惚中突然“听见”一声“大吼”,这“声音”传进心中,她顿时打了个激灵,心中大骇,顾不上看说话的人是谁,慌乱地拔腿就跑。
一转身,正撞在一人怀里。
那人个子极高,又敞着宽大的西服,明珠转身一撞,一头竟扎进他的西服外套中,她随手一掀,眼角便瞥见一堆光盘散落而下,在地上滴溜乱转,原来那卖盗版光盘的小伙子正好站在她的身后,明珠顾不上理他,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
冲出地铁口,又跑出几十米远,大脑中的“声音”才渐渐减弱,但耳中依旧如灌了水一般嗡嗡作响。
明珠只觉得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这才发觉手中的半块煎饼果子早已被自己捏得稀烂。她恼火地扬起手臂,扔向不远处的垃圾箱,却没投准,翻滚着落在人行道上,引来路人不满的目光。
她心有余悸,扭头向地铁口看了看,心中犹豫片刻,终究不敢再回去,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路口转了个弯,从后窗望去,“大裤衩”转眼就看不见了。
明珠砰砰乱跳的一颗心这时才平静下来。
外界真实的声音终于又变得清晰而真切。
3、
此后的日子里,凤姐依然没有一点音信。
小兰、小红和小玉照旧忙忙碌碌,早出晚归。
明珠独自闲在公寓里。
起初,她只要一想起那“重重幻影”,便不由暗生恐惧,但心中却如着了魔一般,成天惦记着“天眼”和地铁10号线的玉台夕照站。
她强迫自己看电视,可电视里总能看到京华电视台那“大裤衩”的画面。
她于是去逛商场,但在内衣柜台前,一看见各种各样的小裤衩,她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大裤衩”——
傍晚,她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溜达,音乐声将她吸引到小区中央的广场,大妈们正跳着广场舞,那僵硬的舞步在她眼中不可思议地变成了“疏影横斜”步伐,而大妈们手上的动作,竟也与凤姐那诡异的手势不谋而合——
晚上,她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无法入眠——那窗户化作“天眼”,汇成巨瞳,弥漫着无边的黑暗,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明珠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除非——再去“天眼”。
她决定听从内心的召唤。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明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赶在地铁口开门之前来到“大裤衩”下,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疏影横斜”,在“天眼”下神游躯外。
为了往返方便,她甚至包了一辆出租车,约定每天接送自己。
每一天,她的感受都在发生着不同的变化。
渐渐地,激射全身的那股“电流”与在头顶盘桓的七彩光环不再只是隔空呼应,激荡共鸣,而是交织缠绵,相互碰撞,在心中发出洪钟大吕之音。终于,在一个清晨,那道发自巨瞳的七彩光环从她的百会穴倾泻而入,与那股“电流”融为一体,随着气血运转在全身奔流,最终缓缓回到丹田之中。
那一刻,明珠神魂颠倒,物我两忘。
每天在“天眼”之下做完“功课”,第一批上班的人流也从地铁口涌出,小摊小贩们开始忙碌起来,明珠便咬着煎饼果子,趴在自动扶梯的顶端,和那个白发老婆婆一道“听”风景。
起初,她还心怀警觉,感觉一有不适,便立即起身离开,打车回家休息。
但七天之后,那种晕车一般的感觉便日渐减弱,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又过了七天,她已经逐渐能控制自己内心的“听觉”,不再让别人心中那些嘈嘈杂杂千奇百怪的“声音”一拥而入。
那种晕车的感觉也终于彻底消失。眼前的幻影也不复存在。
到了第21天头上,她甚至学会了有选择地去“听”自己想“听”的“声音”。
明珠也尝试着去“听”对面的老婆婆,但自从那天发出一声“惊叹”和“大吼”之后,老人的心便上了一把锁,再也没有半点缝隙。
于是明珠便不时故意地在心中唠唠叨叨,试图引起老人心中的反应,但老人似乎毫无觉察,面无表情。纵是明珠在心中“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老怪物、老妖精——对面却依旧心如枯井,不见半点涟漪。
那“无尽之门”的怪梦依然不时纠缠着明珠,但醒来后,再也不会觉得头晕脑胀。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那像月经一样准时的剧烈头痛,竟也不治而愈。
在那些日子里,明珠精神焕发,而身体此时竟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的脸色变得红润而有光泽,身材越发婀娜,皮肤也似乎更有弹性。
晚上照着镜子,她哀叹自己发胖了,嚷着要去减肥,小兰却笑话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趁她们不在家,偷吃了禁果。
“你原本只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现在终于迎风绽放了。”小玉咬文嚼字地调侃她。“既清纯又性感,男人看了,做梦要都流哈喇子,你还减啥子肥哦?”小玉的普通话还是经常夹着四川尾子。
大大咧咧的小红还是和往常一样直截了当,上来就要摸她的胸,明珠忙转身躲开,小红便顺势在她臀部捏了一下,说,看你这气色,一准是——
明珠顿时就红了脸,偷眼看她们三个,虽然也个个皮肤白皙,但卸了妆之后,果然脸上缺少光泽,白中泛灰。
尤其是小红,不仅“印堂”晦暗,眼下的“承泣”和“四白”二穴之间竟隐隐发青。明珠曾从古籍中了解到,这是女子纵欲过度的缘故。
“难道真的可以和自己恋爱吗?”
明珠的心头突然浮起这个奇怪的念头。
回味“天眼”下的感受,又想起在空中泳池和凤姐的对话,明珠自己也迷惑不解。更让她迷惑不解的是,这感受竟然又是和心中的“听觉”联系在一起的。
“可为什么能听见别人内心的‘声音’,却再也听不见那老婆婆的呢?”
想到这里,明珠忽然怔住,呆呆发愣。
她想到一件诡异的事。
其实,这件事一直就藏在明珠的潜意识里,让她的心中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明珠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
那天,她“听”见老婆婆的心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叹“她能窥心?”
——那声音并不是她平时说话的黯哑的嗓音,甚至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而且,那声音其实并不像“她”的外表看起来那么衰老。
那一声“大吼”更不是“她”发出的,那“吼”声更浑厚,竟似中年男子。
——“还不快跑,作死啊——小狐狸!”
他为什么骂我小狐狸?
“她”?或是“他”?
还有另外一个“他”?
——他(她)们都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