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一小盅茶,笑着道:“很好,这茶经你的手一泡,脱胎换骨了一般。”
秋文笑笑:“主子谬赞了。”
温窈笑了笑,把茶盏放回去,秋文又给她倒了一杯。
温窈把小小的茶盏捏在手里,这次她只抿了一口,便抬眸看向秋文,嗓音清浅地道:“这段日子事儿也多,我记性也差,身子又不争气,这几日可算是好些了……”
秋文也笑了笑:“主子是福泽深厚之人,自然大好无恙。”
温窈顺势道:“这自然也要多感谢你。”
秋文稍怔。
温窈笑着看着她:“那日落水,是你第一时间跳下水救我上来,这些日子虽一直没提这茬,但我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秋文:“……”
做奴才的,为主子鞍前马后,都是应该的,秋文万万没想到,她会从娘娘嘴里听到这话,她很是震惊,是以,便没像以往那样,什么情绪都不外露。
“我也不知道该给你点什么,”温窈又道:“救命之恩,太轻了,没诚意,重了,又怕你惶恐。”
秋文马上道:“主子言重了,保护主子,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所在,那日……那日到底是奴婢疏忽了,才让主子遭此一难,主子不怪罪,已经是宽恕奴婢了。”
“一码归一码,”温窈笑笑:“哪有千日防贼的,旁人若有心,你就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总归也防不住的,而且,当时的情况那么复杂,还是你有主见,当机立断,直接就近把我送去了承乾宫,才没让我遭更多的罪……”
秋文:“………”
她眼睫颤了颤,马上放下手里的茶具,下榻跪在了主子面前:“娘娘恕罪,奴婢当时心急,自作主张,逾矩了,请娘娘责罚。”
温窈脸上还是那温和的笑,声音也温温和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也是关心则乱,哪里就需要罚了?”
秋文心里有些不安,不过她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那日确实是她情急之下露了破绽。
原本这段时间,主子一直没提,也从未说过什么,她只当主子没注意到,并不在意,没想到今儿主子竟……
她突然想到刚刚被主子支走去摘桃花的南巧。
摘桃花这种事,什么时候需要南巧亲自去了?
秋文这才明白,主子今儿并不是随口一问。
她发现了?
温窈其实不擅揣测人心。
但这会儿她倒是能懂秋文的反应。
她没说话,等了片刻,见秋文还是跪着不说话,她心里便明白了。
温窈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失落,和黯然。
片刻后,她扯起嘴角,重新扬起恬淡的笑,语气也很随意地道:“想来皇上也是念在你护主心切,也没罚你,皇上都不说什么,你又救的是本宫,本宫自然是感激你的,起来罢,别跪着了。”
秋文还是没动,只道:“奴婢坏了规矩,还请娘娘责罚。”
温窈笑了:“快起来快起来,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随口问了问,你这样,我心里反倒更觉得对不住你了。”
听主子这语气,秋文稍稍愣了下,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的么?
“快点快点,”温窈催促道:“我茶都凉了,你还要我亲自扶你不成?”
秋文忙请了罪,赶紧起身温茶。
她没敢抬头,只等温了一道茶,递过去的时候,才顺势看了一眼。
见主子神色并无异样,还是那般慵懒地喝着茶,喝完手里的一盏,明眸看向她,带着几分苦恼地问:“我平时就不大会送礼,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然哪天我带你出宫玩怎么样?
你进宫这么久了,没怎么有机会出宫玩罢?”
主子特别喜欢宫外的小玩意,不管是玩的还是吃的,都特别喜欢,皇上为了讨主子喜欢,特意让人搜罗了不少,这段时间可全凭着这些东西哄主子开心了。
是以,听主子这般说,秋文也没多想,竹星都嚷嚷着要跟主子出宫玩好久了,主子都没松口说带她去呢。
这种被看重的感觉,让秋文心里很暖,她笑着点头,想了想又道:“竹星可是一直想去的,主子到时也……”
“不带她!”
温窈凑过去,小声道:“你先别跟她说,她太聒噪了,出了宫肯定要玩疯,那你就玩不了了。”
秋文看着主子眼睛里的雀跃,抿唇笑了:“奴婢遵命。”
她看,不是主子怕她玩不了,是怕自己被竹星吵得没得玩罢?
喝了一会儿茶,秋文瞧着主子有点乏了,便没再继续,主动提议让主子休息会儿。
温窈确实乏了,她搓了搓丸子的胖脸,懒洋洋嗯了声:“春困秋乏,这样好的天气就适合睡懒觉。”
秋文笑着把东西撤下去,又抱了软被来给她盖上。
等主子睡了,秋文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本该熟睡的温窈睁开了眼。
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百鸟争春屏风上,淡淡的。
看了一会儿,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便再次闭上眼睡了。
容翦过来陪温窈吃午饭的时候,温窈都还没醒。
听秋文说是巳正时睡的,容翦便把她给吵醒了。
睡得好好的被吵醒,温窈气死了,尤其是一睁眼看到吵醒她的人还是容翦这个臭不要脸,她就更气了,抬手就挥开他:“不要吵我睡觉!”
容翦不松手,就捏着她的脸:“起来了,睡太久晚上要睡不着了。”
温窈被他吵得没法子,只能气鼓鼓坐起来。
“饿不饿?”
容翦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嗯?”
温窈拍开他的手:“不饿!”
见她是真的被吵得生气了,容翦稍稍有点不大自在。
尤其是看着她这样子,又想起了昨晚她嫌弃他的那些话……
“咳咳……”
他轻咳了一声,道:“朕饿了。”
温窈:“……”你饿了你就去吃啊!谁拦着你不让你吃了!
还气呢?
容翦心里有点点慌。
但这事罢,他是真的没法问——他也问不出口。
想来想去,干脆直接上手把她从榻上抱了下来。
阿峦这脾气,软的不行的时候,就得来硬的,直白的,等着她反应过来,那可有的等了。
“朕饿了,”容翦故意板着脸道:“温嫔娘娘要给朕布菜,不然朕不吃!”
被强制从榻上抱下来的温窈:“……”你爱吃不吃!
但被‘摁’在饭桌前,看着给她夹菜添汤的容翦,温窈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伸出筷子,给容翦夹了一筷子香椿鸡蛋。
容翦眉眼登时就飞扬起来。
温窈耳朵红了红,假装没看到。
前朝事多,用过午膳,容翦只坐了一会儿,便又去御书房处理朝政了,到了天黑才过来。
晚膳后温窈先去沐浴——今儿一天,她总觉得身上不爽利。
因着昨儿的折腾,温窈提不上劲,便想多泡会儿,沐浴的时间便久了些,等她回来的时候,容翦已经洗漱完,穿着睡衣半歪在床头看书。
温窈不爱看古文。
咬文嚼字,难懂得很,她对容翦看什么书也没兴趣,只是打眼看过去,隐约看到什么宝册,反正都是她看不懂的,她也就没在意,直接就爬上了榻,准备睡觉。
原本她是做了准备,容翦今儿要还敢要,她就把他踹下去。
好在他还没那么禽、兽,就是非要亲自给她上药这事,气得她牙痒痒。
躲又躲不过,最后只能躺平。
上完药,她就马上裹着被子滚进了最里侧。
容翦看她这样,笑了:“阿峦把被子全卷走,朕盖什么?”
她裹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道:“让南巧再抱一床来!”
容翦又笑了一声,直接探手过去,揪着被子一角,就钻了进去。
温窈:“……”
“不碰你,”容翦低笑着道:“也不抱你,睡罢。”
温窈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没别的动作,这才放心——说不定是对自己的技术有自知之明呢?
容翦:“……”看样子,他得抓紧时间了!
睡到半夜,温窈迷迷糊糊要喝水,睁开眼,隐隐约约看到容翦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什么书还是折子的,在看,她心想,这么勤奋啊?
这都大半夜了也不睡?
原本想劝一句,但实在太困了,喝了水就又睡了。
因为记忆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容翦半夜看书看折子的事,便也没问,到了第二天晚上,洗漱回来,容翦又在看那什么宝册。
温窈也没在意。
之后连着两天,容翦就一直捧着那什么宝册不松手。
在温窈又一次夜里被热醒喝水的时候,看到容翦果然还在看,她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
但这本书,好像对容翦挺重要的,他早上上朝就随身带走了,晚上来的时候才会带过来。
这天晚上,她早早洗漱完,回寝殿的时候,容翦还没回来,她从容翦的随身物品里找到这本书。
什么什么宝册。
前两个字,不知道是什么字体,她不认得,不过她也没纠结,等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翻开了书,第一页只看了一眼,她瞬间就懂了封面那两个不认识的字是什么了。
什么宝册!
这分明就是那什么宫图吗!
所以,容翦这几日,天天宝贝似的揣着的,就是这玩意?
揣着上朝?
揣着去御书房?
然后揣着来她这里?
还一本正经?
一想到这些,温窈震惊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不要脸精神啊?
正震惊着,脚步声响起。
“今儿怎么洗这么快?”
沉沉的嗓音传过来的时候,温窈手里的那啥宝册,应声落地。
好巧不巧,宝册大开,一个相当让人羞耻的画面,展露无遗……
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在看书,容翦只当她又是在看什么话本,并没有太在意,可这会儿,看着落在地毯上的,页面大开的书,映入眼帘的小人,容翦刚刚冲了冷水澡压下去的邪火,噌一下就蹿了上来。
殿内安静了一瞬,容翦缓缓抬头,直勾勾看向一脸呆滞的温窈。
温窈:“……”
温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