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愧疚,谈不上。”
他眼中的诚实与冷漠,让崔樱失望而惊讶地张开嘴,贺兰霆短短一句话在她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你……”
她恼怒了,呼吸急促起来。
然而贺兰霆下一刻话音一转,“愧疚是种很浅薄的东西,它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你不该向孤讨要这个,崔樱。”
他放了杯子回来,掀开她身上湿漉漉的锦被,崔樱感到一轻,落入了贺兰霆的怀里。
他掂着她瘦了许多的身体分量,温柔细心,话语不失强硬冷静,像是为了不让崔樱进一步受刺激,他罕见地安抚道:“让你吃了很多苦,这回的确是孤的安排出了纰漏,你很生气,孤可以理解,孤会给你个交代。而你选择独自扛下来,孤很意外,愧疚谈不上,动容还是有的。”
这倒是为数不多的真话。
崔樱在他意识中,早已经不是那个蒲柳一般的印象,从魏科打听到她前一晚与她祖父祖母的对话,和早上亲眼所见她凄惨的模样,纵然贺兰霆再铁石心肠,也不免为她的所作所为泛起波澜。
白日里他不说什么,不过是顾行之和崔家人在,他是抱着想见证崔樱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份上才袖手旁观的,但不代表他想让崔樱付出性命。
坦白说,她做得的确很好,比贺兰霆想象中还要好。
不管哪个男子,都乐意看到有女子为自己做到不顾生死的地步,哪怕在他看来只是露水姻缘而已,但这种动人的情意谁会不享受、不喜欢呢?
“你认为孤怜悯你,那你为何不想想,孤来看你,或许也是因为担心你,是为了看你身体有无有恙,是想真正见你一眼才能放心,并非是瞧不起你。”
她急促的呼吸转缓,“只,只是如此?”
当然不仅如此,他对她担心是真的,怜悯也是真的。
今后她付出多少真心,他就还以多少真情,只是,他做不到为她倾覆所有的程度,那情意跟她的相比,或许也远不足为道。
但至少,已经是他能给的极限了不是?
而且一年之期很快就会过去,剩下的日子如果能让她好过些的话,为了好聚好散就当是一点弥补。
崔樱很少见贺兰霆在床笫之间以外,露出那副神俊而柔情的面孔,他这人冷漠惯了,一旦露出一点温柔就像刮骨刀,最怕他假意当真心,更怕他言辞残忍,似真似假才最伤人。
“是。”
贺兰霆摸着她削薄的臂膀,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上下描绘她的面庞,认真道:“还有背后弄出岔子的那些人,孤都会替你一一讨个公道,如何。”
捕捉到崔樱讶异的眼中闪过的惊喜,贺兰霆想她果然听到他的话应是高兴的。
然后就听见崔樱颤声问道:“那……要是弄出岔子的人,是你的好阿姐呢?你也会舍得对她出手吗。”
她不信权势能力那么大的贺兰霆,会查不出指使崔玥那么做的人是谁,她在里面就曾不间断地想过,到底是从哪起他们出了问题,暴露了彼此。
而对她最有敌意和危机,又似乎猜中他们关系的,不是贺兰妙善就是樊懿月。
但贺兰妙善与崔玥不熟,樊懿月跟崔玥年纪相差那么大,更不相往来,只有在为崔珣办送别宴那天,崔樱才见过崔玥与樊懿月夫家的妹妹亲密地待在一起。
答案不言而喻,她现在不过是在贺兰霆面前求证而已。
崔樱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轻嘲。
贺兰霆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来,背后有樊懿月手笔的,他还没说什么,崔樱就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怎么,你舍不得了?”
话头是他主动提的,她现在不过是要他动一下另一个祸首,他就犹豫了。
崔樱心里生出丝丝委屈憋闷之意,她推着贺兰霆的胸膛,“放我下来,不用你抱我,今夜就到这,你快走。”
她不断推搡,被贺兰霆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
目似点墨的盯着她,“别乱生气,孤什么时候说过舍不得。”
崔樱躲开他深邃的眸光,似在赌气,把脸撇向一旁。
过了会,她又挪回来,嗔怨的提出要求,“你不要为了旁的人对不住我,行不行?我受不住的,真的会受不住的。”
崔樱因为多日消瘦,也就显得她眼睛比平日要大,黑漆漆且湿漉漉,几分病态的走火入魔的跟他对视。
贺兰霆等到她快要露出失望之色时,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逐渐收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