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催促的话里,可以预见今日的热闹。
好在崔樱早有准备,行礼物品也都提前准备妥当,只差梳洗打扮就能出去了。
她到了前院时,崔珣已经坐在前厅用吃的了,见到她后,招手让她进去,这时天还未彻底亮堂,外面天空犹如被墨汁冲刷过一般,泛着草木灰蓝的味道。门口的灯盏也还燃着,除了他们和下人,大人都还没起身。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见到她来点头招呼,“大娘子。”
“重临郎君。”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林戚风也会去。
“阿樱,快些吃,吃完立刻就走。”崔珣塞了双筷子到她手里,俊脸不掩笑意。
崔樱总觉得他笑里藏着刀,引得她心里惴惴不安的,“太早了阿兄,不和大人们说一声吗。”阿兄不会是想带着她不告而别去游历吧,要让父亲他们知道了,会气的让他们这辈子都不许踏进家门的。
崔珣在她来时就已经吃好了,却还坐在位置上等她,“想什么呢,别问,难道你对阿兄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不是,我……”
“食不言寝不语,阿樱。”崔珣点了点嘴巴,斜眉俊目,收敛脸上的笑,道:“我将沉璧调回来了,他在府外候着,你早些吃完,落缤就可以早些见到她兄长。”
崔珣三年前孤身一人出门,谁也没带,就连身边跟了他好多年的随从都被他调去管理他名下的产业了,而这些产业的账本还要拿到主家来给余氏过目,当时崔家不给他丝毫接济,就是想让他领会外面的疾苦,要是没撑住就得乖乖回来。
撑住了,没有钱粮还能游历天下过得好好的,也算他有本事。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崔珣想要钱粮还是有办法的,期间也只联系过沉璧一次,后来就基本没有再找过了。
待天色熹微之际,明显能感觉到府里上下的人烟气后,崔樱已经与崔珣、林戚风坐到了崔府门口的马车上。
他们一共有三辆马车,崔樱本该是和落缤乘坐的,后来崔珣说去赤侯山的路途过长,白日里想和她弈棋打牌打发时光,崔樱便答应让他上来了。
林戚风则在前面那辆马车中,最后面就是一辆专放行礼物品的马车,供伺候他们的下人乘坐,崔珣安排妥当后,对着窗外道:“出发。”
崔樱:“等等阿兄,阿玥他们还没出来。”
春猎世家子弟只要拿到了请帖都可以去,崔家也有人专门送过来,崔玥可以凭借崔家的请帖参加,她破坏崔樱的请帖不过是因为那封帖子是来自公主的邀请,让她心生羡慕嫉妒罢了。
而且她今日也是要一起去的,为此她还将在书院里的崔源叫了回来。
结果崔珣没有半点要等他们的意思,不曾吩咐马车停下,“带那两个累赘,要等到天黑才能到。不等了,他们找不见人,自然会跟冯家的人一起去,放心好了阿樱,回来要是大人们怪罪,就让阿兄一力承担。”
他们走后,后院的闺阁里发出了一声器具摔碎声响。
珍儿跪在地上,崔玥披头散发的站在榻上,怒容满面的手指着一排跪下的婢女呵斥,“没用的东西,往日不见你们出岔子,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出错了,是谁,是谁收拾的我的骑装,前两天我试穿的时候还好的,怎么一到今日就成这样了!”
她将一堆犹如被老鼠咬过的衣裳踹到地上,因为激动脸色涨红,她的衣服,她准备在这次春猎活动上的骑装,竟然被人毁了,她还怎么去跟别的世家女一起玩,难道学崔樱那个跛脚站在一旁干瞪眼吗?!
崔源收拾好,久等她不出来,到她院子里来喊她。“阿姐,还去不去了,再晚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赤侯山,白浪费这些时辰,还不如我回书院读书呢。”
他站在屋外,并不知道里头情景,只听他阿姐一声宣泄的尖叫,便在屋内痛声大哭。
“阿姐?”崔源吓了一跳。
崔玥的反应更是让他不敢在往她门前站着了,“滚,滚,你给我滚!我的骑装……阿娘,给我叫阿娘过来,都是你们这帮贱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该死,真该死!”
屋内接着又是一顿渗人的动静和崔玥发疯似的大喊,崔源不敢再听下去,为了不被波及带着随从赶忙离开了这里。
路上,崔樱在崔珣劝说下对弈了几局棋,渐渐忘了带上崔玥和崔源这回事。
“阿兄,你要不要去陪陪重临郎君,他一个人在马车里,怕是也没趣的紧。”
“没事,我往车里放了一沓书,够他看的了,阿兄陪你要紧。”
崔樱还要再劝,只见崔珣丢下棋子,撑着榻坐翻身往马车外看去,“阿兄在看什么?”
崔珣:“骑兵。”
“什么。”
崔珣喊住外头的车夫,“停下!”他推门走出去,回望他们身后的方向。这路上马车不止他们一辆,不过像崔珣他们这么早的还是少见。
“前面可是崔侯府上?”
“是又如何。”
崔樱坐在车内,听见崔珣在外面和人交谈,马蹄声渐近,对方拉住缰绳,震耳欲聋道:“太子御驾,派我等前来,请郎君贵女过去。”
她屏住呼吸,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贺兰霆想做什么,为何要她和阿兄上前。
崔珣淡淡道:“是不是我们挡了太子的路,我们要去的是赤侯山的方向,可以让太子的人马先行。”
骑兵的将领态度强硬,“太子只吩咐我等请二位过去。”
崔樱不放心崔珣一人应对,从马车里出来,抓住他的衣袖,“阿兄,我们去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太子,去见礼是应当的。”
崔珣答应了。
崔樱被落缤搀扶下车,看到了后方的大队人马,太子整装出行少不了随行的侍从兵马,声势浩大,威仪深重。只是罕见的没有在队伍里看见顾行之。
侍人禀告崔家兄妹过来了,车辇内熟悉的嗓音仿佛在崔樱耳边响起,“让他们上来。”
崔樱表情与崔珣无异,兄妹二人更是想不通贺兰霆到底什么意思。
崔樱心中忐忑,她与贺兰霆一直维系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人该不会到了她阿兄面前,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吧,她的神色被崔珣误以为不想上去。
崔珣:“这是殿下的御驾,我阿妹是女郎,于礼不合,就让我一个人觐见殿下吧。”
倏忽间,随着他话音刚落,御驾中有人从里面探头出来,露出一张清丽明艳的脸,她盯着迟疑的兄妹,目光从崔樱落到崔珣身上,逐渐张开笑脸,“崔家家教比起王孙果然甚是严格,有我在,不会毁了你阿妹的名声。崔夫子,你可还记得本宫?”
她问的是崔珣,却连带着崔樱在心里念出她的名字,贺兰妙容。
“赤侯山一路没什么可看的,你们怎么就只带了这些人,我跟皇兄一早就出发了,没想到你们比我们还要快一些。我便与皇兄说请你们过来,一同玩牌解闷,再不济说说话也是好的。曾经在灵州,崔夫子妙语连珠的风趣还令我记忆犹新……”
随着贺兰妙容寒暄的声音响起,崔樱不由地朝最中间的那个人看去,目光不过刚对上一刹,她便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进来时贺兰霆也是这样,眼神毫无遮拦,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一对上仿佛就要把她吸进去一样,她生怕她阿兄会发觉不对,于是一直不敢看他。
还没来多久,崔樱就已经后悔了,说是什么邀他们来一起打牌,结果牌是放上来了,可贺兰妙容只顾着找她阿兄说话,谁也没动这个。
崔樱更是提心吊胆,大家都是盘膝而坐,虽然车辇很宽敞,但围坐在一块,她斜上方就是贺兰霆,他身量本就高大,也就衬的她这边拥挤不少,而且他还有意无意靠过来些,陡然之间就与崔樱拉近了距离。
崔珣只要一看她,就会被贺兰妙容说话声拽回去,崔樱只好自求多福,小声的说悄悄话一般暗示贺兰霆,“殿下,别再过来了。”
贺兰霆看着面无表情,眉目深沉,却回她,“孤坐了一路,需要松缓松缓腿脚。”
崔樱涨红了脸,低头瞪着他下身的衣袍,在那下面贺兰霆慢慢撑起他的膝盖,着着罗袜的脚藏在衣角下偷偷地慢慢地蹭到了崔樱的脚边。
更过分的是,他还状似无意的道:“春雷过响,春朝晴明,赤侯山的猎物和风光崔大娘子见过没有。”
崔樱心跳快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到足底心一片麻痒,而贺兰霆的脚不知不觉钻进了她的裙摆中,两人下摆的衣裳紧紧挨在一块,成了掩蔽他们私底下调情的绝佳遮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