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酒相碰，沫颜笑中带泪，“请您吩咐其余两件事。”饮尽杯中酒，她伸手自怀中拿出一道圣旨继续说道，“这是先皇留下的一道圣旨，也许此时早已经没有用了，不过我还是将它交给你保管。怎样处置，都随你吧。”

沫颜接过圣旨放入怀中，“最后一件事呢？”她眼中带着幸福的泪光，轻笑着说，“将我藏在沁梅园的第二陵墓中。就当我最后一次为难你吧。”

沫颜笑道，“如今我贵为皇后，您实在该提些更为难的事。”随后她自食盒中取出另一壶酒给她斟满，扬起挂满泪水的容颜慢慢跪在她的身侧，“娘娘，沫颜送您……上路。”

碧无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谢你。”

这是她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闭上眼睛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足和安详的笑。一个宫中传奇般的女人，曾经被无数女人嫉妒羡慕的宠妃，与世长辞。

沫颜背对着她冰冷的身体站了许久都无法平静，这个世上人人都说着爱，都渴望着爱，追求的爱。可是，爱却有那么多种。无论哪一种，都会伤人。

这一生，她的幸福是短暂的。二十年，一个女人一生有几个灿烂的二十年，即使这二十年，所爱之人不离不弃，一直陪在身边。可是不切身体会，谁又能知道二十年隐姓埋名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谁又能知道，二十年宿在棺木中是何等滋味？

这一切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可是却如此清晰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她转过身看着她安详的容颜，微笑着说，“母妃，此刻您与您的爱人团聚了吗？”

走出天牢，楚南风急急的走过去，“你怎么进去了这么久？怎么眼睛红红的，她说了什么？”沫颜只是拉着他的手，“南风，我们散步回去好吗？”楚南风点头，“好。”

靠在他的身边，任凭他宽厚的手掌牵着自己的手，自她放出来那日起，大雪便停了。此时天气已经转暖，她的声音如缕缕春风传来，“她死了。”

楚南风微愣，“谁？”沫颜继续说道，“皇贵妃娘娘。”楚南风接道，“她是罪妃，早已不是什么贵妃。”沫颜停下脚步，看着他，“答应我，无论谁这样叫她，你都不许这样叫她。”

楚南风不解的问道，“沫颜你到底是怎么了？”沫颜眼泪在眼中盘旋，“答应我。”楚南风无奈点头，“好。我答应你。”沫颜将眼泪蹭到他的衣袖上，心中更加悲凉，母妃，原谅我如此自私，此刻告诉他，只会让他更加痛苦而已。所以请别怪我。

沫颜在心中默默的祷告着，只是死去的人又何尝不是自私的？这件事她一定在心里想过几千几万遍了，她知道，不能让楚南风知道其实她才是他的亲娘。却无时无刻不做想让他叫自己一声母亲的梦，也不知梦里梦外做了多少遍了吧？最后却带着那份小小的心愿与世长辞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楚南风却突然想起她出来时的话，“她怎么死了？”“我杀的。”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的飘散而来。楚南风嘎然停住脚步，“沫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沫颜仰起头看着他，“我知道。是我杀了她，”楚南风禁不住语调升高问道，“为什么，沫颜？不准我叫她罪妃，你又为何杀了她？”

沫颜声音中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因为我恨她，恨她毁了我恢复容貌的机会，恨她处处为难我，加害我。你不是说不要我太善良，太仁慈吗？所以我要变的狠辣，不仅要亲手杀了她，连她的尸体我也要挫骨扬灰。”

看着沫颜激动的泪颜，楚南风一阵心痛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好的，都依你。沫颜，以后都不会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所以你不要再逼自己，为难自己。善良有什么不好？就是因为善良我才爱你，不要改变，不要改变。”

沫颜伏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她说不清是为了碧无雪还是为了楚南风。到此时，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了。可怜她一生为了儿子筹谋划策，到最后却亲手被自己的儿子送上绝路。也许这也是她最后的归宿，至少在她的心中已经死而无憾了。

有些事情很难说得清对或错，有些人只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才能大彻大悟，沫颜从不敢回头去看曾经走过的路，她怕看到自己挣扎徘徊的身影，怕到最后离世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在曾经岔路口的地方，她选错了路。

一切终于尘埃落地，总算暂时过去了。自那以后，太后娘娘便开始精心礼佛再不问世事，闭门不出，拒绝见客。

沫颜去过几次都被拒之门外，她知道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一切终归还是回不去了。这一次她并没有再执意强求，人这一生总不会所有都尽如人意，只要努力过了，争取过了，即使得不到圆满的结局， 至少于人于己都不会觉得愧对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