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那个女子,像个球被小毛驴车摇来晃去。一段路程后,她的背,腰,臂部皆隐隐钝痛,骨架像是要被折散;五脏六腑也在揪扯之做痛。她心里说,走的这是什么道儿?好难走啊!从小到大,她还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罪,吃过这样的苦哩。于是,她情不禁地微弱地长叹一声,哎——。
从家动身算起,走到现在,已经走了足足三个多钟头了。尽管出家门的时候,母亲说路途遥远,要少喝水,免得途中不方便。自己照着去做了,但是到时候自己还是扛不住,坚持不住,由不得自己。膀胱的容积毕竟有限,谁能自己对自己做得了主儿?她的膀胱里已经攒得满满的一兜儿尿,涨得她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她要解小手。
赶车人用力向后拉了一下小毛驴的笼头,同时拉长声喊了一声“鱼——”,那小毛驴乖巧地停了下来,早就巴不得有个机会喘口气,歇息一下腿脚。赶车人帮助那女子撩起棉被,搀扶着那女子下了车,那女子喃喃地对赶车人说,哥,你背过脸去。赶车人走回车辕子,转过身,背对着那女子。那女子用双手试着触摸着车尾巴,以毛驴车的尾部为参照物,心里确定好方向,肯定了是和赶车人背对着背,这才开始解裤子,蹲下去小解。畅快之后,她站起来系好裤子,慢慢爬上车。这时,赶车人才又转过身来,帮助那女子盖好棉被,嘱咐她坐好。在赶车人轻轻一声吆喝下,小毛驴伸伸长脖子,纵伸驴身,小毛驴车又开始了艰难地行程。
大河滩最开阔的部分被小毛驴车慢慢地挪到了后面。越往前走,大河滩就越来变得越窄,窄到像青葫芦靠近带把儿的那一部分。大车道两侧是被不成型的大块小块的黄沙地所替代。越往前走,西边黝黑色的山恋越来越有清楚轮廓,越来越让人看得清楚它那冷峻的绵延的面貌。山恋下面的村落也已经隐约可见了。
赶车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的郁闷和出远门的紧张都得到了一些释放与缓解,如释重负的感觉提前光顾,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欣喜。于是,他索性松开小毛驴的笼头,让它自己走,给它自由。没有了约束就等于受到鼓励,小毛驴来了精神,零碎的蹄步声变得越来越有了鲜明的节奏。赶车人走在小毛驴车旁边,走着走着,越走越快,越走越走急,不禁小跑起来。车厢里的女子就更像筛子里的煤球,颠簸摇晃,由不得自己。
走着走着,又是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尘沙漫天,枯叶败草飞舞,天昏地暗。狂风过后,那棕色的小毛驴忽然两只耳朵硬梆梆地竖起,接着又打了两三个响鼻儿,响鼻儿过后,只见那小毛驴拉着小车逃命似的脱离了大车道。朝着蒿草丛生的河滩地的西北方向跑去。
顿时,赶车人惊慌失措,他撒丫子就去追那毛驴车。追了几步,见追不上,便大声冲着小毛驴吆喝,鱼------。在这空旷的郊野上,别说小毛驴听不到他的吆喝,就是听得到,犯了性的小毛驴也不会对它的主人表现出顺从。他朝大车道的前方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黑呼呼的家伙在动。他判断小毛驴是因为看到那个黑呼呼的家伙,受了惊吓才撒欢的。这边已经不容他多想,让他最担心的还是那车上的女子——他的妹妹。赶车人继续奋力去追赶小毛驴车,他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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