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本来这个消息已经被宗桓压制下来了,却是不知道如何传到前朝,朝堂之上忽然有人提起,说犯了谋逆罪的前太监总管童家宝,因为一场火灾从冷宫中释放,日日与圣上同吃同住,同榻同眠,尽皆哗然。

很快,这件事不知怎的又传到民间,就连小有名气的戏班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乃至街头巷尾的童谣,都开始编排这个传说中只手遮天,迷惑皇帝的太监,比之妲己妖妃也不差分毫。

一些耿直的大臣便纷纷谏言,希望皇帝不要顾念私情,逆贼千万留不得,切勿为了一个阉臣失去民心,留下万世骂名。

宗桓当场冷笑出声,他徐徐道:“朕后宫里的事,诸位爱卿倒是比朕还清楚。”

朝堂之上立刻鸦雀无声,近些时日皇上心情甚佳,眉眼间偶尔会流露出浅淡的笑意,有些人便忘了,他们这位陛下是如何披荆斩棘登上帝位的,手段又是何等强硬霸道。

先前侃侃而谈的几人连忙伏地而跪,口中连呼道:“微臣不敢。”

宗桓懒懒扫视一周,地上那几人顿时冷汗涔涔。

他缓缓说道:“这件事是如何散播出去的,朕自会查清,你们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朕的事,尚且轮不到你们插手,要是没有别的事,就退朝吧。”

王德全在一旁尖声道:“退——朝——”

满朝文武跪地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宗桓转身大步离去,满地的文武百官却是腿都吓软了,待他走远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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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事苏漾一无所知,他身边的人都是宗桓亲自指派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全都有分寸,不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这几日天气还不错,苏漾便日日都去御花园的池塘边喂鲤鱼。

他犹记得当年在荣王府时,十分眼馋那一池子肥美的锦鲤,可惜没来得及吃进肚里便咽气了,人就是如此,因为没有得到,所以越发惦念,即便过去了许久,他还是偶尔会想,这一池的锦鲤到底是糖醋好吃,还是红烧好吃。

如今宗桓是皇帝,想必不会吝啬一池子的鱼,他今日便要试试口味,他抓了把鱼食洒进水里,很快便有许多的鱼儿游到他面前来。

“阿虹,把网兜给我。”

旁边的侍女便将网兜送到他手里,苏漾缓缓蹲在池边,小心翼翼地把网兜置入水中,猛地捞起,便有一尾肥硕的锦鲤被罩在网兜。

还没等他高兴,那尾肥硕的锦鲤忽然用力跳跃起来,苏漾本就蹲在池塘边,那鱼分量又不轻,这么用力一跃,他险些被那股力道拽进水里,还好被人从身后拉了一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多谢搭救,阿虹真不愧是练家子,”他转头跟阿虹道谢,把那尾调皮的鱼递给她,“这鱼忒不老实了,交给厨房师傅,咱们今晚就吃它了,一半红烧一半糖醋。”

阿虹接过鱼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请问大人,哪一半红烧,哪一半糖醋?”

苏漾:“……”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严肃,完全看不出说笑的意思,好像不给出答复她就绝不离开一般,苏漾忽然想问:“阁下莫非是处女座?”

他轻轻咳了两声道:“鱼头那头红烧,鱼尾那头糖醋。”

阿虹重重一点头,转身便走了,苏漾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再次确信,这姑娘绝壁是处女座的!

她走了没多久,不远处便浩浩荡荡来了许多人,远远只能看到许多美貌的宫女簇拥着一个女人走来,苏漾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对这些“主子”卑躬屈膝,还是走为上策。

只是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想走谈何容易,一名年迈的老嬷嬷将他拦下,道:“童大人别来无恙。”

苏漾望着这张严肃的老脸,终于从原主记忆里翻出她的身份,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宋嬷嬷,宋嬷嬷朝他微微点头示意,道:“太后就在前面的锦瑟亭内,童大人请随老奴来吧,让太后久等怕是不大好。”

苏漾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赔笑道:“姑姑别来无恙,看时间陛下就要下朝了,奴才须得回承乾宫侍驾,不知太后有何要事,能否等奴才伺候完陛下,再……”

“童大人,”宋嬷嬷打断他的话,道:“伺候陛下自然是头等大事,只是太后等候已久,你当真要如此厚此薄彼,伤太后的心么?”

苏漾抿抿唇,快速地转动脑筋,此时阿虹不在身边,旁的人又没有武功底子,要是被太后磋磨,谁来救他?

他还没想明白,那宋嬷嬷已然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去了凉亭,他身边的人见状便想偷溜,好回承乾宫搬救兵,却被太后的人全部拦下。

太后今年不到五十,却保养得如同三十多岁的美妇,因为常年吃斋念佛,远远看着倒有些观世音的慈眉善目,但这个女人在这个吃人的后宫活到了最后,先皇的子嗣中,唯有她没有中途夭折的孩子,由此可见她的手段非同一般。

见到这样级别的BOSS,苏漾能说什么,自然是干脆利落地跪倒在地,恭谨道:“奴才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没说话,只是淡淡抿了口茶水,苏漾便在地上继续跪着。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开口道:“起来吧。”

苏漾便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艰难地站起身,这具身子的娇弱不是说说而已,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跪一刻钟,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最多也就是腿脚酸麻,苏漾却要疼好几日。

太后悠悠道:“哀家在这里等了你一刻钟,童大人好大的架子。”

苏漾自然是连声应道:“是是,太后您教训得是,奴才罪该万死。”你老你有理:)

太后被他一噎,道:“哀家如今年迈,在你们眼里已经不管事了,童大人从千秋殿出来好几日,竟没想着来慈安宫探望哀家一眼。”

苏漾又连声应道:“是是,太后您教训得是,奴才疏忽大意了。”

“你!”太后蹙起眉头,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道:“如今外面的情形你可听说了。”

苏漾摇头,“奴才愚钝,望太后明示。”

太后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传,童大人犯下谋逆之罪,却堂而皇之从千秋殿搬进承乾宫,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大晋子民皆把皇帝视作昏庸无道之辈,你这祸国妖孽更是人人得而诛之。”

苏漾:“……”

太后看着他,缓缓道:“古往今来,宦官干政是大忌,何况你犯下的是篡位谋逆之罪,莫非你以为有皇帝护着,便可高枕无忧?”

“有朕护着,自是可以高枕无忧。”

莫说太后,就连苏漾也是吃了一惊,只见那边阿虹跟在宗桓身后,快步朝这边赶来。

苏漾见到靠山到了,双膝终于承受不住,将要跪倒在地时,被宗桓从身后搂住腰身,一把抱在怀里。

他径直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抬眸问:“母后怎么有空教训朕的人,这孩子这样驽钝,只怕听不懂您的教诲,白白耽误工夫。”

太后微笑道:“皇帝在怪母后?母后见你因他的事日日忧心操劳,被满朝文武逼迫,这奴才却整日悠哉,着实看不过眼,才出口教训了几句。”

宗桓不置可否,旁若无人地把苏漾抱在腿上,小心地替他揉按膝盖,注入内力将他腿上的淤青化开,训斥道:“你这蠢东西,朕说过免你跪拜之礼,怎么又把自己伤着。”

苏漾扁扁嘴,那位可是太后,岂是说不跪就不跪的。宗桓自然也清楚,他这话看似是教训苏漾,其实是说与太后听的。

太后毕竟见过风浪,浑不在意,反而笑着问道:“皇帝有空来御花园为童大人出头,看来前朝的事已经解决了。”

宗桓缓缓垂眸,捏了捏苏漾白皙柔嫩的手心,“这件事先不急,朕想到中秋佳节将至,武王在外已有三年,今年便一道吃个团圆饭吧。”

太后眸中闪过惊喜,问:“此话当真?”

“这是当然。”

他看向怀中的男孩,只见这妖精漆黑湿润的眼眸直直望着桌上的糕点,很是垂涎的模样。

宗桓弯起唇角,幽幽道:“人多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