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隽旋不干了,又要张嘴解释哄人,可这回白小姐连这些话都懒得听,只说了一句“免开尊口”,同时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冷落起来,透着骄矜和漠然,隐约还有些残酷。
“何况你也知道的吧,”她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说,“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徐隽旋的确知道他的未婚妻不喜欢自己。
她从不会试图联络他,也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为他争风吃醋,当年一去法兰西就是数年,连一封书信都不曾给他寄过,甚至他主动贴上去献殷勤她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永远是冷冷地、讥诮地、避之唯恐不及地。
可理性上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一向在风月场上无往不利的徐二少爷怎么能面对自己的失败?长三书寓的秦厢明明就喜欢极了他,那烟花间的小凤仙听说他以后不来了还伤心得要上吊呢,怎么偏偏他的未婚妻看不见他的好、还一门心思要同他解除婚约?
他真是想不通,尤其在未婚妻坦言不喜欢他后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坐在偏厅的凳子上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晓得。
忽而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是一句温温柔柔的“二少爷”,他扭头一看,先对上一双漂亮动人的眼睛、同他那狠心的未婚妻有七八分相似;他心中一喜,以为是她回心转意回来哄他了,视线下移时却又看到了一个塌瘪的鼻子,同他中意的人差着万八千里。
……原来是白清嘉的姐姐白清盈。
她正笑意融融地看着他,十分体贴温情,还问:“二少爷怎么一个人失魂落魄坐在这儿,清嘉没陪着?”
这话真是戳了他的心窝子,徐二少爷脸上尴尬,应付着说:“她……她说今日有些乏累,先上楼休息去了……”
白清盈淡淡一笑,也不戳破他的谎言,只顺势在方才白清嘉坐过的小沙发上坐下,抬手取过茶几上的茶具为徐隽旋倒了一杯茶,一边递过去一边柔柔地说:“我那妹妹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任性起来可顾不得别人,二少爷多担待几分才好。”
谁说不是?可真是任性!连两家人早已定好的婚约也妄想解除!
徐隽旋接过茶愤愤地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白清盈静静看着他的脸色,眼神有些曲折弯绕,默了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说:“不过清嘉到底是留过洋的新式女子,思想上同别人不一样也属正常,她兴许是想追求自由的恋爱,对父母安排的婚姻有些抵触……”
这番言语真让人浮想联翩,徐隽旋眼睛一瞪,连人中上的那颗痣都好像一起跟着瞪圆了,十分恼怒地问:“自由的恋爱?她跟谁自由的恋爱?”
难道她竟背着他偷人了?白清盈一听连忙假装慌乱,连连摆手说:“不曾不曾,二少爷可别误会,清嘉只是行事大胆些,可并未同人有什么猫腻……”
行事大胆?徐隽旋的耳朵又被这四个字抓住了,当即便紧紧抓着不肯再放,要白清盈好好拆解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
白清盈假作为难,拿着小手绢掩着自己的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半晌都不肯说一个字,直等吊足了徐隽旋这草包的胃口才终于肯答话,眼神闪烁地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说火车遇匪的那一晚,清嘉和徐三少爷……”
说到此处就又顿住不说了,眼神闪躲、神情暧昧,可真是引得人浮想联翩。
而徐隽旋一听“徐三少爷”这几个字就已然被怒火冲昏了头了,哪儿还顾得上追问人家两个做了什么?
笑话,少爷?他徐冰砚算哪门子的少爷?不过是个苦出身的穷光蛋,命贱如草芥,爹娘都死绝了,全靠给他父亲卖命才能得一点体面,如今靠着他们家的恩惠成了个小军官难道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还敢凭着他那张小白脸来勾引他的未婚妻?怎么,是想攀上白家从此改了自己的命?
痴心妄想!其心可诛!
徐隽旋实在气极了,甚至顾不上伪装教养、直接伸手摔了手上的茶杯,留下满地狼藉拂袖而去。
而白清盈呢?她好整以暇地在徐隽旋身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隐隐浮现出了别样的光彩,她还抬头朝二楼白清嘉房间的方向瞧了瞧,心中默想:今日的富贵是你自己丢掉不要的,倘若他日我捡去后你我境遇颠倒……妹妹,到时你可不要怨怪姐姐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