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仲室韦(1 / 2)

 太子师傅仲室韦接到容留王旨意,陪同太子高宝芝到灌奴部冬比忽城宣布旨意。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太子高宝芝执意想微服顺道体察民情,不让大兴仪仗,仲室韦虽然老大不情愿谏了几次,但是太子执意不从。

仲室韦无法,只得通太子护卫松桓商量,除了随行的太子护卫十人随行外,仲室韦命松桓也安排了大队军士扮成百姓模样步行尾随,又商议了半天安排妥当后,才最终出平壤城南门缓缓而行。

他们一行并没有大张旗鼓,只备了五乘马车,所有人都是简单穿戴,更像是一搬迁的大户人家。仲室韦按照既定方向,出城后便沿着官道一路西南。和尚明铧和太子护卫松桓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太子和仲室韦也骑马紧随,后面跟着马车和护卫。

此时正是初春的天气,早上的雾气尚未褪尽,官道两侧的水田里存储着一汪汪的化雪积水,闪烁着异常的光亮,偶尔浮现的高高的芦苇上已经发出了碧绿的枝芽。栖息在芦苇中的雪白水鸟听得这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后,鼓起双翼,高低盘旋,鸣声田野。

仲室韦虽然经常出入太子府议事,却是头一次看到和尚明铧,只见这和尚浑圆脸庞,眼子毛如枯草一般粗,如墨汁般黑,鼻子奇大,又矮又胖,身上的衲裰满是油污,腰间系着一个木鱼,项下挂着一串乌黑佛珠,却从没见他张口说过话。

仲室韦第一眼看他就不喜欢,在他看来,这个大唐来的和尚纯粹是混事的,据松桓说这和尚每天好吃好喝,还酒肉齐行。此番行程,太子特地戴上了他,看样子这野和尚其位还在太子护卫松桓之上,也不知道松桓作何感想。

仲室韦正在胡乱猜想,太子转过身来问道:“师傅,此乃我第一次去灌奴部都城冬比忽城。素闻这南部灌奴部是我高句丽五大部落的第一大部落,户口众多,只是不知道民风如何,此次远行,当可探查一番。”

仲室韦回道:“我大丽的五大部落中,灌奴部最为古老和平和,抗隋战争后,我大丽虽然逼退了大隋军队,但是城池失守许多,所以原来位于北境的灌奴部被迫举族迁往了大丽的南境。虽然和当地的三韩人偶有冲突,但是几十年来,在灌奴部现任大加达安的仁政怀化治理下,如今灌奴部可以说举族安定,生活富足。”

太子道:“我相信灌奴部的与世无争,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灌奴部的破绽一旦显露却是后患无穷。”

仲室韦明白太子的意思,回道:“太子所言极是。如果破绽不被处理干净,被歹人所利用,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啊。”

太子道:“达安本是我姑父,谅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我们只需提前做好预防措施即可。就怕本来生为仆人的部落总是有不知深浅的意图。”

仲室韦当即会意:“东部顺奴部本来是五大部落的最低等的部落,一向是咱们中部桂娄部的奴仆。只是泉盖苏文父亲泉子游在抗隋战争中一战成名,使我大丽没有滑入灭顶之灾,做了大对卢十几年不愿撒手,最后还打破古制国王选拔传统,竟然传给了他的儿子盖苏文。近些年盖苏文在顺奴部山区又发现了数量巨大的金矿,灌奴部如今富可敌国,真是不容小觑也。”

太子道:“师傅,虽然父王交好大唐,换来了短暂的休养生息,但是这平静的水下却是激流暗涌,现在就怕有人暗中操作,取代我桂娄部,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仲室韦道:“太子所言极是,所以我们要提前准备以备不测。赖我容留王英明圣武,如今泉盖苏文已经被迫离开了朝廷。”

太子道:“盖苏文虽然离开朝廷,不做了大对卢,但是我总觉得他无处不在,再加上其三子一女皆在朝中任职,连同朝中大臣,势力最为庞大,切记不可大意。”

仲室韦道:“太子所言极是,盖苏文不得不防。在此情况下,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可能做出穷凶极恶之事,所以此行也是为何老臣主张兴仪仗带更多护卫的原因。”

太子笑道:“师傅,如果大张旗鼓反倒不安全,另外我有和尚明铧足矣。另外再加上松桓的六勇士,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了。”

仲室韦吃惊:“我就不信这和尚有这么大的能耐?”

太子笑道:“师傅,如果您亲眼看到他大白天平白无故没了人影,您就肯定不会说刚才的话了。”

仲室韦心内狐疑,他接着问道:“太子,如今我们奉容留王旨意亲自去冬比忽城宣旨,只怕国王对下一步的朝政有了主意。”

“父王的意思我已经猜到了大半,表面上让灌奴部达安来牵制盖苏文,实际上我看还有深层的意图。

“太子您英明果敢,如果能有忠诚的达安来辅佐支持您,我看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谋划。”

“达安是我姑父,自当亲近些,只是我大丽五大部族相互通婚已久,这样的亲情也并不见得会有多大效果。”太子回道,“另外父王跟达安的妹妹达溪之死有莫大牵连,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时间并没有让父王渐渐忘却,反倒加重了他的长吁短叹。”

仲室韦道:“达溪死时太子您尚未出世,我们大臣中倒是有些传言,说达溪死的那天被称为雷电之晚,达安像发了疯一样的刺伤了荣留王,最后在你姑母高建丽的拼死保护下,达安才没有杀死荣留王。不过事后荣留王也并没有责备达安,反倒每年都派出人去达氏宗祠祭祀达溪。”

太子道:“对,还有那个你知我知的所谓谣言。我现在非常担心圣旨中会有关于这个人的旨意,如果他到了宫中,那就是你我的心腹大患。”

仲室韦道:“太子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想出大概对策,待我谋划定夺后,明日当向太子详述。我断定此行定会收获不小,如果成功,太子定能高枕而安。”

车队徐徐往前走,走到傍晚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仲室韦等人急切想找个客栈投宿,不过始终没见到。掌灯时分,终于走到一个镇子,更奇怪的是偌大的镇子却是一片死寂,家家关门闭户,黑乎乎的连灯火也极稀少,只是远处的犬吠能给人带来一些烟火气息。

仲室韦定睛看了半日,方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了这个庄子就是灌奴部的地界了。我们往前,前面应该有客栈。”

于是众人再向西南,驶过庄子,终于看到了镇外的高堤上有一闪一闪的灯光,众人凑上前去,方看到一面写着“悦活客栈”四字的棋子在风中摆来摆去。

仲室韦看到有位伙计在客栈西侧的马厩里收拾草料,听到声音,伙计转过身来,看到他们,便马上提着灯笑嘻嘻迎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道:“怪不得今日喜鹊叽叽喳喳乱叫,原来是几位财神大驾光临小店,还请里面请。”

仲室韦看到他鸡胸驼背身材瘦小,一双斗鸡眼滑溜溜的转着。伙计招呼着众人往店里走,又对里面扯着细长的嗓子喊道:“老二老三别他妈在里面挺尸了,赶紧出来接贵客。”

刚说完,只见两个一瘦一胖的伙计从店里跑出来。二人倒是利索,一会就帮着护卫把车上行李卸光,搬到客栈内,然后牵马去喂草料。

这时伙计领着众人进入这个二层的客栈,仲室韦看到进门便是一个中空的大饭堂直通屋顶,靠近门的地方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大饭桌,饭堂四周的一层和二层四面却都是客房,门房俱紧闭,不听一丝声响。

仲室韦行了一天,身体匮乏,便陪同太子挨着方桌坐下。伙计凑过来给他们倒上热水说道:“有几间上房在二层已经给各位客官收拾出来了,请客官先在这堂里坐下,小的马上就端来酒菜给各位洗尘。”

不时饭桌上便满满当当的放下了饭菜,仲室韦看到竟然还有几壶热酒。仲室韦虽然肚中饥饿,仍先让着太子,看那和尚,却早就在那里啃着一块油腻腻的鹿腿,

仲室韦喝了一杯水,正准备下筷,这时身边的松桓凑过来悄悄对对他说:“太傅,我觉得此客栈有问题。”

仲室韦心一紧,问道:“此间店看样子并无不妥,贤弟是不是多虑了?”

“你看,在这荒郊野外,如何有这样一个大的客栈矗立在这?还有,这里的伙计好像早就知道咱们就要来了。否则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备这么齐的饭菜?另外除了我们,我还没有发现有其他投宿之人。”松桓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你去看看随行的大队人马到了哪里了,不要跟丢了,探查后速回来向我禀报。”身边的人答应而去。

仲室韦刚放松下来的心情立即又紧张起来,他警戒的看看四周,这时店家伙计殷勤说道:“各位,虽然冬天过去了,可是初春寒似雪,来,各位,喝些热酒好好的暖暖身子。”说完便往碗中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