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升平听到汪彬这一番话，顿时就是心里一紧。 先不说他怀疑的这个弓背蚁的试卷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但他和自己孙子在卷子上标记的事情，那可是铁板钉钉的，而且都已经被人给发现了，要是真的启动全面复查，他根本说不清楚。 这一波准备针对别人，没想到被朱云州和汪彬一搅合，反过来差点坑到自己。 周升平连忙说道：“全面动静就太大了，而且今天的考试也还没有结束，这样一搞，岂不是搞造成考试事故了嘛，除非是有确凿证据，否则我也不建议这么做。” 周升平尴尬笑笑，又补充说道：“我毕竟不是专门研究虫类基因的嘛，有疑问提出来很正常，而且刚才汪教授也把情况进行了说明，既然没有发现作弊迹象，那确实是我多心了，误会一场而已，那就不用暂停考试全面排查了。” 周升平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对其他专家成员强挤出笑容：“启动全面排查的话，那必须要有确凿证据才行，现在没有，那就要我们所有专家半数以上的同意才可以。我想大家肯定都挺忙的，一旦启动全面排查，先不说我们改造师组的19个人会耽误多少时间，你们其他专业的人，肯定也会被耽误行程，两三天怎么都是需要的。所以啊，大家真的就没必要因为我的一个小误会，一起浪费时间了。” 周升平这人的学术水平还是很扎实的，不然也不会坐到反刍亚目协会会长的位置上去，而且他教导他的孙子也是不予余力，他的孙子在当地也算是少年天才了，他也一直以培养出这么一个好孙子而感到骄傲。 但也正是因为在反刍亚目学会会长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平日里除了自己搞科研, 听到最多的, 就是手底下人，和前来请教人的奉承语言，久而久之, 情商这一块儿就越来越低，脾气也越来越大。 所以在发现自己孙子的排名居然要被别人压过一头之后, 他完全没有仔细思考当下的场合, 直接就发飙了要给孙子扫除障碍。 然而被身份地位不输于他的其他人怼了之后, 周升平此时的心态也平稳了下来。 于是才连忙认怂，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而且其他专家也不愿意真的把他得罪死，也不愿意浪费几天的时间在这里，自然就没人追究了。 然而周升平却悄悄耍了个心眼, 借口上厕所的时间, 去了隔壁的视频室, 动用了自己作为这次考试出题专家的特权, 对弓背蚁试卷的考生，启动了视频询问流程。 视频询问, 是出题组专家的权利，一般是在对考生的某个回答有异议的情况下，可以邀请考生进行视频通话。 因为关于基因方面的算法, 保密性很高，有可能出现考生掌握某种特殊算法, 而改卷老师和专家都不知道的情况，这种时候一般就要连线考生, 让考生进行一个简单的，不涉及具体算式的讲解。 视频询问一般只会影响考生的分数, 并不是作弊审查流程，而且在一星资格的考试中，考生的水平都并不高，专家组几乎不会用到这个项特权。 而周升平在刚才冷静下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视频询问这个途径，他帮孙子获得第一的心思可一点没有死，他只是觉得他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一点，把危机化解后，立即就开始新的针对行动。 此时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二十二分，赵弛在钟浩宇不停的唠叨声中，吃下了最后一口菜，刚把餐盘放到清洗池当中，就收到了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赵弛考生，专家组对你提出视频询问流程，请你速来视频室，地点是一楼1103号房间。” “视频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考试的正规流程之一，请配合考场工作，速来，否则可能会对你的考试成绩造成影响。” 工作人员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最后还发过来一个室内地图导航，显示的视频室，就在旁边百米左右的位置。 “你别担心。”钟浩宇就站在赵弛身边，听到了电话内容，他到赵弛疑惑的样子，他解释道。 “你是第一次来考试不知道，这个视频询问环节就是专家处于某种目的想要和你聊聊，主要就是聊你对某个题的理解。” “钟学长，你也被询问过, 视频询问很普遍吗？” 钟浩宇露出尴尬又不失体面的笑容：“我也是听人说的，一般二星资格考试的时候，会比较多一点，但也不是很普遍，不过三星考试，就基本属于常规操作了。” “哦，这样啊，那我就赶紧去了。” “哎，学弟，我提醒你一点哈，这个询问，是会影响到成绩的，你可以先问专家你大概得了多少分，然后再根据情况回答专家询问，反正只要能超过九十分就行，还有说话谦虚一点，虽然专家组里面肯定有我们中原大学的老师，但提问你的专家，可大概率不是我们中原自己人，外面其他地方的人，你懂得。还有，在考试成绩公布之前，可不要说漏嘴你是中州人，我们中原地区和很多地方可都不是很对付，免得被殃及池鱼了。” “行，谢谢啦。” 两分钟后，赵弛已经坐在了视频室当中，设备已经通过网络连接到了中心城的考试中心。 “专家您好。” 视频上出现画面后，赵弛连忙开口问好。 “3039号考生，你好。” 3039是赵弛试卷随机码后四位数字，即使是在视频询问的环节，专家和考生之间也是看不到对方真实的脸的，而是被一个虚拟头像所代替。 代表赵弛的，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短发眼镜男的样子，而这个被标注为16号专家的，是一个白发老头的卡通人物。 卡通人物会模拟真人的表情，除了看着像是在和虚拟人物对话外，说话中的情绪和语气，完全是能够让另外一方感受到的。 赵弛看着16号专家的虚拟人物，表情是带着微笑的，视乎很友善，他说道。 “你不用紧张，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对你试卷上有一道题的算式，我比较感兴趣，想问问你。” “哦，您请问。”赵弛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对那道题的算式感兴趣，他在考试中，可是很小心的，所使用的全部算式，绝对没有阿巴瑟那里获得的那种，超越了现在基因学水平的，全部都是在书店和图书馆里面学的。 “就是第七题啊，你看这儿。”视频上，专家调出了赵弛试卷上第七题的答案。 “这是你的作答吧？” 赵弛点头：“是的。” “嗯，咱们来看看这其中的第四部，就是这个算式，这个算式的原理我有些没有搞懂，虽然最后解出来的最终答案是正确的，但这个过程的思路，我有些好奇，你能给我说一下这个算式的构成思路吗？” 赵弛看向那个算式，也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居然就这么简单。 这个算式是赵弛在中原大学图书馆里面学习来的，是中原大学一个教授推导出来，并且公开在校内刊物上的。 “看来这个专家肯定不是中原人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这个算式有疑问。” 可能也是看到代表赵弛形象的那个卡通人物，表情从严肃变得放松了一些，16号专家，也就是周升平，控制住微笑的表情，内心轻笑的一下。 “一个毛头小子，我要弄你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只要在其他专家发现之前，让你自己承认试卷中存在错误，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扣你的分了。” 周升平笑容可掬，一副对待晚辈的慈祥面容说道：“你放松点，我们就是纯粹的学术交流，这不算是考试的内容。而且我可以先告诉你，你的分数考得不错，九十五分以上，已经确定晋级到实操考试了。” 赵弛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来参加个考试，还会被出题专家给挖坑，在听到自己考试成绩有九十五分以上之后，他就更加放松了，反正第一关是过了，但又觉得好奇，自己试卷上到底哪里会被扣分呢？ 不过赵弛也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既然没有得到满分，那就是九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了，只要过了就行。 随后赵弛便开始给周升平讲解起，那个算式的构成思路来。 而周升平这边，表面上保持微笑，时不时的点头和嗯嗯两声，但他其实根本没有去听，而是在默默看着时间。 还差两分钟就是十一点半了，因为改造师的考试人数是最多了，如果没有意外，都会十一点半准时发布成绩，所以，在十一点半到来之前，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在这里进行视频询问，只有到成绩发出时，要专家集体确认的时候，才可能会有人注意。 所以，周升平最好是能够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就把赵弛拿下，免得再次被人搅合。 “哦，好了，这个问题你讲得很不错，我都清楚了。” 周升平感觉差不多了，叫停了赵弛的说明。 他觉得赵弛经过刚才这两分钟的交流后，对自己应该没有了戒心，而且自己也把一些让赵弛误解的信息传达了过去，是时候该动真格的了。 这时周升平就像是忽然又在试卷上得到一个意外收获一样，面露惊喜和疑惑的表情，开始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赵弛听。 “咦？这个你是怎么得到的结论，我之前还真没有注意到，有点意思哈。” 周升平皱起眉头，做出思考状。 “不行，我都反推不出这个结论来。” 看到16号专家这个一系列的表情变化，赵弛心里马上就疑惑起来。 “什么啊？这是看到试卷上哪里了啊？反推不出什么结论？专家组的人，不都是三星资格的嘛，我这试卷上，还有他们都看不懂的地方吗？” 勾起了赵弛的疑惑，周升平又是一副慈祥的表情，将试卷的第十题调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我就干脆统称你为同学了哈？！” “专家您客气了，就称呼我...”赵弛本来准备说称呼我小弛就行，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刚才钟浩宇就提醒过自己，在考试成绩公布之前，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信息。 “您就称呼我考生就行。” “哎，考生这个称呼太生分了，你这份试卷给了我很多惊喜，当然要区别对待了嘛。” 周升平假模假式的客气了一句之后，马上结束客套，直接发问。 “这第十题，你是怎么从这些基因片段中，反推出这个只弓背蚁腹部有两个浅色环的呢？” 他提问这个，自然不是想要真的知道这个问题答案，怎么看出两道浅色环的，关他屁事。 所以周升平在赵弛回答之前，就马上又补充着说。 “我这里有蚂蚁的图片，在出题的时候，也有这只蚂蚁的实物，属于关于两个浅色环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这个答案是对的。” “但是啊，你知道，基因学这个学科是最为严谨的，不能是你的答案正确，就一定会给你满分，其中的计算和推导过程才是关键，我们是非常抵制靠乱蒙来答题的行为，毕竟弓背蚁腹部的浅色环，要么没有，要么就只有一个或者两个，乱蒙也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回答正确，所以我在这里要特别询问你一句，你得到的这个答案，到底是确有其事的基因学分析呢，还是乱蒙的。” 赵弛当然是自己分析推测出来的，但是这个推测并不是用算式，而是通过他收集的基因样本进行比对，通过排除法获得的这个答案。 不仅如此，在获得的阿巴瑟的基因知识当中，也就关于虫类外表的部分，赵弛如果使用阿巴瑟的知识来分析，不仅可以得出两个浅色的结论，还可以写出更多答案，不过赵弛并没有这样做。 此时赵弛心里想的是，“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我可以在大脑中比对基因啊，如果非要说，我只能说是我自己蒙的了，看来以后除了不能随便使用阿巴瑟的知识，这种比对能力获得的结论，也不能随便用，真的解释不清楚。” “不过我得先搞清楚，如果我说是蒙的，会怎么样，如果扣分的话，会不会影响我晋级。” 就在赵弛准备这样问的时候，16号专家又说话了。 “关于弓背蚁腹部两个浅色环的问题，因为这个东西只是影响蚂蚁的外表，并没有实质性作业，所以就连我们这里专门研究虫类基因的三星改造师，也说不出你是怎么反推出来的，所以我们专家组针对这个问题，给你提供两个解决方案。” “第一，就是你要证明你这个答案的合理性，起码不能是乱蒙的，就算你不是通过计算得到的这个结论，你也必须要阐述你的方法，然后针对这个方法，我们专家组这边会进行评定，这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这样你的这次考试可能会被耽误，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的这次考试成绩还是会保留，等到三个月后的下次考试，你可以直接沿用这次笔试的成绩。” 赵弛听到这个解决方案，顿时无语了。 “这不是要耽误三个月嘛，那第二个方案呢？” “第二个方案就是，你可以先承认这个答案是你乱蒙的，这样即使你是答对的，也会被扣个一分，不过你的分数很高，扣个三五分也不影响你晋级到实操考试。等到考试后，你可以提出复查申诉，到时候我们再走第一个方案的流程，如果你能证明你不是乱蒙的，到时候系统上会把你的分数再改回来。” 赵弛一听这第二个方案，觉得可行，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 “第二方案，不影响我这次考试，而且我考99分，和考98分，并没有区别，只要过了90就行，而且考试过了还申诉个啥啊，系统上把分改过来也没有多大意义，还麻烦。既然这样，现在就和这专家确定一下，如果我说是蒙的，又能保证我考过的话，那我就说是蒙的算了。” 然而就在赵弛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脑海中一个机灵，觉得哪里不对，而现在还处于思维活跃状态下，赵弛瞬间就抓住了那个不对劲的地方。 随后他仍然保持自己面部表情不变，心中却是对这个16号专家起了敌意。 “草了，这特么傻哔专家哪是来询问什么第七题的啊，要扣我的分才是他的目的吧，这货是专门来坑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