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玥再没说一句话。

待回到岸边，她沉默着从空间拿出毛巾和干净衣物，萧煌伸手便接了过去，柔声说：

“我来。”

黎清玥一言不发，任凭他将她全身擦干，给她穿好衣裙。

萧煌将她拾掇整齐后，才去穿上自己的衣袍。

终于穿戴整齐，他却有些难以面对她。

黎清玥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双眼望着虚空，仍是一片黑沉。

萧煌缓步走到她面前，双拳暗暗攥紧，眼底是压抑的暗流。

一直纠缠着他的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出现。

冥冥中那股力量，又要再一次想他推入深渊。

而这一次，甚至要连她一起。

这天地，终究是容不下他。

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极低：

“是我不好，对不起。”

似乎终于被他的声音唤醒，他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不好？”

片刻。

黎清玥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萧煌的眼中，映出她唇角极度讽刺的笑。

那目光似利刃，足以划破最坚韧的盔甲。

他的心仿佛被重重刺了一下。

下一刻，她清冷的声音带上压抑的怒意，一字一句：

“我问你，你哪里不好！”

萧煌怔住。

以为她终是厌恶了每次受他牵连，却万万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沉默了半晌，他艰难开口：

“我手上的人命，不少。”

黎清玥的声音骤然抬高：

“那我再问你，你说的那些人命，可有哪一个是滥杀无辜！”

萧煌长睫微动，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没有。”

“我再问你，你可有过背信弃义！”

“……并无。”

黎清玥的声音越发铿锵：

“你身中剧毒，生死一线受尽折磨之时，可曾想过，要这天下陪葬！”

萧煌微微睁大眼睛，愈发不明所以。

“不曾。”

黎清玥毫不意外。

她认识的萧煌，从来不是书中那个不堪天道磋磨，彻底泯灭人性的大反派！

她直视着他，清冷的声音如钉子般一个个砸下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哪里不好了？”

萧煌心头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

黎清玥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压不住。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因金钱、权利、欲望抛弃良心道德，有多少人为求生存而不择手段，可他们，没有一个曾遭遇过他所遭遇的那些！

他所经历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不好。

只因为这世界需要一个恶人，而他，是被内定的那一个！

萧煌看着她的眼睛，隐隐地有些明白她的怒意从何而来，却愈发无言以对。

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终于。

萧煌放开手，转身，声音浅淡：

“不早了，回去吧。”

第一次，他没有等她，压下心头汹涌的无奈和不甘，径自向前走去。

还能怎样。

天道不容，便是他最大的过错。

已被天道警示至此，他不能再连累她了。

哪怕重入地狱，只要她安好，他便无悔！

浅瞳中溢出深沉的痛色，一丝猩红隐隐泛起。

一只小手握紧却突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身后响起黎清玥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萧煌。”

他脚步顿住，回过头。

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正看着他，比任何时刻都明亮。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

“若，我要与这天地争一争对错，你待如何？”

似有一束光冲破了无尽的暗夜。

萧煌静静地看着少女坚定的容颜。

眼底的血色顷刻褪尽，绽放万千光华。

半晌，他转回身，反握住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奉陪到底，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