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男子也是如此,红光满面,仿佛有喜事,虽说发冠上没插着花,但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枝花。
有一卖花的妇人坐在阴凉处。
见扶月好奇的模样,妇人笑着主动开口道:“姑娘,你是从外边来盛州的罢。”
她把放在其他人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凑过去:“嬷嬷你好,我的确不是盛州人,从京城来的。”
妇人一脸我就知会是如此的表情。
“对了,盛州女子在赏花节必须得这样吗?”扶月低眼望着面前的娇嫩花儿。
盛州的赏花节也称姻缘节。
传闻在赏花节送花给心悦之人便能结成良缘,即便最终坠入阿修罗道,成恶鬼,也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听妇人讲关于赏花节的前半部分时,扶月觉着这赏花节还挺不错的。
但听到后半部分时,她哽住了。
十分不理解为何要加上后面一句‘坠入阿修罗道,成恶鬼’,弄得都不像什么牵姻缘的日子。
反倒像惊悚故事一样。
讲完,妇人问扶月感觉如何。
她讪笑几声,道了句还不错,便揭过这篇:“我想问一下,有没有木兰花?”
妇人布满皱纹的眼弯了起来:“姑娘可是有了心仪之人,要送花给他?”
扶月还是笑,却没正面回答。
没过多久儿,妇人挑了枝颜色纯白无瑕的木兰花递过去:“别人都是要红得艳丽的花,想讨个好彩头,偏生你不一样。”
木兰花香味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是她喜欢的味道。
扶月闻了一下,眼眸微弯,低喃道:“真香,也很好看,谢谢嬷嬷。”
阳光照耀之下,木兰花白得近乎透明。
妇人难得看到一位合自己眼缘的姑娘,闲下便多聊几句:“与男子交换花之后,一般来说,你得领心仪之人过夫妻桥。”
夫妻桥?
她睁着懵懂的眼,讷讷问:“都是没成婚之人,过什么夫妻桥?”
“谁不想同心仪之人成婚,结为夫妻啊?”
妇人反问。
接着,她摇头笑:“不过也只是走走讨个意头罢了,我见过不少男女于赏花节这一日一起过夫妻桥,最后不也是娶了别人,或嫁了别人。”
话毕,妇人像是想起了往事,笑容落下。
唔了声,扶月没再问,给了银钱后,往街道深处走。
途径一听书亭阁。
她腿酸了,寻张椅子坐下,把木兰花放在桌子上,打算歇会儿再逛一下,而后回客栈。
此处听人说书不用花银子。
通常等说书人讲完后,人们如果觉有趣便可打赏些银钱。
站于台上的中年男子身着灰色长衫,手抚长须,眼睛微眯,似陷入自己所讲故事中不能自拔。
扶月招来听书亭阁小二,要了碟长生果。
台上人娓娓道:“曾有一女与一男相许心意,于赏花节共过夫妻桥,不料那女子不久转投入他人怀,男子愤恨不已,消失了好些日子。”
听到这儿,扶月撇了撇嘴。
这种戏码太寻常了。
无非是女子抛弃男子,嫁给了别人,多年后,男子崛起,功成名就,回来报复,亦或者女子后悔了。
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没点新意。
完全勾不起她的兴趣。
扶月挑了下眉梢,熟练地剥开长生果,几粒几粒地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她忽想起季玉泽在听雨阁给自己剥长生果的画面。
他低着眉眼。
细长的手指捏着长生果两侧,用力一按,长生果那条缝裂开,露出饱满的长生果粒。
剥得久了,那皙白的指尖不可抑制地微微泛起红粉。
想到此处,扶月猛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点,自言自语:“怎么突然想起以前了。”
她把手里的长生果扔回碟子里。
不吃了。
有一颗长生果弹了起来,越过碟子,滚到地上。
一刚走进来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鞋子前面的长生果,又抬眸看了一眼坐姿勉强算得上端正的扶月。
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
“男子后来成了受众人崇敬的巫师,忽一日,天下大发洪水,民不聊生,巫师卜上一卦,曰:需一女子祭天方可平息。”
台下之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不少拍手称好。
扶月没吃长生果后,倒也认真地听了起来,连身边何时坐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说书人摇了摇手中扇,继道:“没错,后来用于祭天女子正是当年抛弃巫师之女。”
全场吵闹了一瞬。
忽有人问:“巫师曾经这么喜欢那位女子,真的舍得就这般害死她吗,是不是只想逼迫她低头?”
祭天?
巫师,国师?洪水,旱灾?
扶月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些情节很是熟悉,跟听雨阁阁主母亲遭遇的事情颇为相似。
说书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此言差矣,巫师可谓是心狠手辣第一人。”
问话之人安静了。
台下。陆少慈将那颗掉地的长生果放到桌子上,同时用指节轻敲了敲桌面,笑着:“扶二娘子。”
扶月闻声偏头,惊诧:“陆郎君?”
念起对方说要来盛州参加挚友大婚,她顺口问一句:“你今日不该在挚友大婚上吗?”
陆少慈笑停了停:“挚友昨晚突发疾病,现下暂成不了婚。”
原来如此,扶月点头。
刚刚从挚友家里出来的陆少慈本是打算直接回客栈的,不料瞧见了她,便走了进听书亭阁。
而台上的说书人最爱吊听书人胃口。
撂下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回。”他就退幕后了。
陆少慈环视一遍四周。
他莞尔道:“没想到这才分开不到一日,又见面了,果真有缘。是了,扶二娘子一人来此处听说书?”
听到有缘二字,她眨了眨眼,疏离有礼:“嗯,不过现在要回客栈了。”
“我送扶二娘子回去罢?”
扶月拿了木兰花,站起来,婉拒:“谢过陆郎君好意,但不用了。”
说完,她颔了首,快步地出听书亭阁。
走了一段路,扶月直觉不对,猛地一回头,发现陆少慈跟在后面:“陆郎君?你这是作甚?”
语气隐约有些不耐烦了。
他迈几步上前,面有尴色:“我放心不下,便想着,见你安全地回到客栈再离开。”
这份好意,她心领了,但也是真的怕会让季玉泽瞧见,到时候引起不必要误会不好。
毕竟季玉泽发疯真的很可怕。
“真的不用。”扶月也坚持。
沉默几秒后,陆少慈低声道:“好,那扶二娘子小心些。”
她呼了一口气,抬眼看过去,念及他也是担心自己,略感愧疚,语气缓和了不少。
“嗯,陆郎君也是。”
正当扶月要转身上桥时,一小孩跑过来,撞了她一下,手握着的木兰花没拿稳,掉下地。
陆少慈下意识抬手,想扶住她。
不过扶月站得很稳,不需要人扶,所以他的手伸到半空,又拐了个弯儿,捡起花瓣尚在的木兰花递给她。
扶月一怔,接过木兰花,扯出了一抹笑:“谢谢你。”
下一秒,她的笑凝在了嘴角。
寒从脚底窜起。
只见不远处桥的另一头站着一位身姿颀长的青年,白衣在阳光下映得高洁如雪,似白纸干净纯洁的玉面半遮半掩。
称得上玉山之美、神仙之资。
不少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子频频回头,捂唇议论着,像是极为好奇这般郎君拿花立于夫妻桥等何人。
扶月握紧了木兰花,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而季玉泽也持着一支皎白的木兰花,视线却定定落于她手里的木兰花。
他弯眼笑着,气质看似温和端方,薄唇微启,声音不大不小,貌似情人般亲昵地唤出二字:“月月。”
说话字正腔圆,音色清越动听、柔似水。
隐隐约约听来仿佛还含了一缕淡淡的笑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