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一怔,道:“你来做什么?”望望那妇人身后,并没有旁人,心下不由起疑。
那妇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用手里的一方丝帕拭拭脸面,笑道:“你莫要这般不讲良心,先前若不是我在老爷面前替你求情,动起大刑来,无异于生吞活剥,掏心挖肝,岂是你能抵赖得了的?即使你没杀人,这案子也做死了。我今救了你的性命,保全了你的声名,特意又来看你,你连个谢字也没吗?却只冷言相问,冷了奴家的心了!”抖动着丝帕,目光流转,痴痴地往武松身上瞅。
武松却不领情,道:“我又不曾求你救我,那自是你的事,我何必要谢你?哈哈,生吞活剥,掏心挖肝,你道我武松怕吗?你别以为你们没动我动大刑,又给好酒好菜相待,我就会对你们感恩戴德,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强盗手下做不出好事,不管你们安的什么心,我武松照单全收!”坐在凳子上,将一条腿踩在另一只凳子上,去桌上抽出一根牙签,若无其事地剔着牙,一边斜眼打量着妇人。
那妇人并不介意武松的言语冲撞,格格地娇笑起来,扭捏着过来,坐在武松的旁边,道:“不愧是武二侠,顶天立地,大难临头兀自谈笑自若,实令奴家心动!奴家虽是个妇道人家,却生性洒脱粗豪,不与寻常女子相似,平日里每每打听世间趣事,早听说武二侠行侠仗义,专好打抱不平,英雄神武,奴家自是仰慕得紧呢!今日得识尊颜,果然不同凡响。所以过堂之时,唯恐大刑之下坏了一条好汉,便吩咐老爷手下留情,又安排了这一间雅致之屋,让你宽住养身。这番苦心,虽无恩德,亦有个人情吧?”在武松的肩头拍了拍,以表亲近。
武松是个乡野粗人,平时接触的都是江湖儿女,不讲繁文缛节,不通世间俗礼,对妇人的亲/昵之举并未往深里想,因适才喝酒未能尽兴,便道:“要杀要剐,武二却是天生的硬骨头,自不惧怕,若皱下眉头不算好汉!只是你既然要以好酒相待,缘何又这般小气,刚勾起瘾来,却没了。”
那妇人以为武松有心于他,立时笑颜如花,道:“武二侠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好,奴家这便去拿酒来,今日不醉不休!”说着,扭动着腰肢出了房门,又听得当啷一声,门已落锁。武松起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观望,并不见有差役把守,心中一动,此不是逃脱的好机会吗?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区区这扇门自是锁不住他,然而既然惹上了官司,逃是逃不掉的。逃出牢房,却逃不出官府;逃出衙门,却逃不出朝廷。再说,在武松的词库里,似乎还没有逃之一字。
过不多时,那妇人提了一只酒坛进了屋子,显然顺便又精心修饰了一番,换了一身薄如蝉翼的七彩纱绫衣裙,逶迤拖地,xiong前却似半透明状,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原来的满头珠翠摘去,只配了一支金簪插着一朵黄花,看上去倒也清雅脱俗。她掩好房门,轻步走了过来,坐在武松的身侧,先将坛中酒倾到在桌上的一只酒壶里,再用酒壶分到在两个酒杯里,自己端起一杯,柔声道:“武二侠,奴家先敬你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