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二)(1 / 2)

俪颜 猫猫猜 5324 字 2019-09-11

 宇文楚尚且察觉不到他母亲的心思,闻言,小脸一红,放下碗勺退到一边:“楚儿不懂事,唔……绣姑姨姨您先用吧。”

萧婵笑道:“这才对,这碗汤做得辛苦,自当让绣姑先尝尝鲜了。”她抬手揽过宇文楚,“日后绣姑做给你的吃食,一定要记得先让她尝尝,这才是守礼的乖孩子。”

绣姑咬着嘴唇,并不上前来取用羹汤。我瞧得见她的身形紧绷。

萧婵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侧卧在贵妃榻上。落向绣姑的眼神与她柔媚的模样不符,是极冷极阴寒的。

屋外雨声哗然,潮湿的水汽弥漫在呼吸里。室内静谧。我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绣姑垂下的指尖,她在发抖,她进退两难。

“嗯?不吃么?”萧婵再度开口,“是不愿吃,还是不敢吃?”

三两句话就将一个女人逼入绝地,不愧是从小生在宦海世家的萧氏千金。

绣姑深吸一口气,盈盈福身:“……多谢王妃,妾身受宠若惊。”

说着,竟然真的上前来,拿起碗和勺子,从钵中一勺勺舀出乌骨鸡汤来,盛入碗中。炖得雪白的汤汁上浮动着金黄的油点,枸杞子的鲜红色偶尔露出汤面。如丝的鸡肉被她轻巧剥离,热气袅娜,香味深浓入骨。我却只觉得暗暗心惊。

绣姑的动作轻巧,迅速将碗内的汤肉吃尽。

“如何,王妃可安心了?”她放下碗,勉强挤出的微笑很是苍白。

绣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萧婵动容么?……还不够地。

那个女人深爱着宇文锐。她怎么会容得下你地存在?且不论你佩戴着血玉。但是宇文钏地世子之位。已经足够让她视你为敌了。

现在地她。只是在当着众人地面。践踏你。

“我来尝尝。”我笑着起身。走到桌前自行舀汤。“看着绣姑夫人吃得这般香甜。想来这钵鸡汤是不能错过地了。”

萧婵欲言又止。终是不再说什么。

喝完了汤。我抽出绢帕拭去嘴角地油污。对萧婵和绣姑笑道:“果真是美味。绣姑夫人好手艺。日后王爷和王妃定当口福不浅。”

“娘,楚儿也想要尝尝。”宇文楚扬起小脸,对萧婵恳求道。

“好了,”她摸摸儿子的脑袋瓜,“快回房去看书习字了,今儿个的日课还没做完吧?”

闻言,宇文楚撇下了小嘴,满脸不高兴。我只得打圆场:“不如中午就让伙房给楚少爷再做些鸡汤。王妃觉着如何?”

萧婵自是点头微笑:“杜老板说的极是,我们中午再让人做一钵去。”眼神在绣姑的碗钵里兜了一圈,复而转至绣姑的脸上:“本王妃今日身子不太爽利。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拂了绣姑妹妹这番好意,唉……真是过意不去。”

从“绣姑”变成了“绣姑妹妹”,当家主母地风范展露无疑,却也算是给自己和绣姑一个台阶下。

绣姑扯出笑容:“王妃不必客气,既是身子不适,妾身也不必强求了。”她端起剩下大半的汤钵,冲着我们屈膝一礼:“妾身告退。”

待绣姑离去,屋内又是一阵静谧。从门口望出去。那个女子不曾撑伞,就这么淋在雨中。再看看萧婵,她仍是低头养神。只有宇文楚拉着小脸和母亲赌气。

扬眸,我对萧婵微笑:“王妃,奴家失陪一阵。”

雨下得大了,打在油纸伞面上亦是噗噗作响。

绣姑的衣衫已然全数湿透,鹅黄的薄衣贴在身上,透出她不似娇弱女儿家却别有韵味的身段。手里的那钵鸡汤早就被雨水糟蹋彻底,大约是无法入口的了。雨滴砸在她的肩头和发丝上。溅起一层水雾。

我快步跟上去,将油纸伞遮在她的头顶。“仔细受了寒,绣姑夫人。”

她停下步子,回过头来时,布满雨水地脸庞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杜老板?”她缓缓启口,“您怎么跟来了,快回去。”

她心地善良,早知王妃不待见她,应是不放心我因为追着她来而遭到王妃的冷眼。所以才劝我回去地吧?我微笑着摇摇头:“若是夫人淋雨着了凉。会让王爷和世子担心的。”

“无碍,我们乡下女人没那么柔弱。”她的眼中柔和些许。“请杜老板快回去吧。”

见她执拗,我暗暗叹了口气,“如此,奴家便送夫人到前头的回廊下。”

她不再拒绝,而是默默转身,往回廊的方向走去。

雨水在院中四下流淌,缎子鞋面已经湿透,脚尖传来些湿润的凉意。我目不斜视地撑着伞,与绣姑一同走到回廊下。有了房檐的荫蔽,她就不用再淋雨了。

“……妾身房中还有未穿过的新鞋,您去换一双吧。”绣姑道。

我有些吃惊,她竟然注意到了,连忙笑着摇头:“不碍事,很快就干了。倒是夫人你,衣裳全都湿透了,若是再不去沐浴更衣,兴许当真要着凉了。”

“娘!”

我身子一颤,只见宇文钏从回廊的那头跑来,日渐英武地轮廓上写满焦急。他着了一身普通的白丝长衫,黑发高高束起。见我在绣姑身边,他立刻挡在绣姑面前,将我与绣姑隔开,露出警戒的神色。

“钏儿,别这样。”绣姑温言道,“是杜老板送我过来的。”

这个孩子……果真这样厌恶我么?

心口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楚,我却扯开一抹笑容:“举手之劳的事……既然世子来了,就有劳世子送您母亲回房更衣吧。”

宇文钏脱下身上的外褂,罩在绣姑的肩上,遮去她曲线毕露的身体。

他很细心,知晓怎样照顾他地母亲……

“多谢杜老板。”绣姑冲我和善一笑,“妾身告退。”

宇文钏朝着我的方向微微颔首,而后扶着他的母亲离去。

及至他们二人地身影完全隐没在雨幕中,我收回视线。只觉心下萧索。冷涩无言。

“俪兮,为何要讨好那个乡下女人?”

早就料到回到房中的时候,萧婵必有此问。我笑嘻嘻地在她身侧坐下,“王妃此言差矣,奴家可不是讨好绣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