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狡书吏篡写公文,刘百润初入官场(1 / 2)

 沁阳县捕班李捕头将那封“有假”的公文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这李捕头面容消瘦,高颧骨。他已经年近五旬,在平邑县捕班混了倒有三十年。这三十年间,李捕头经手过的案子总有上千。从偷鸡摸狗到人命大案,李捕头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没见过?都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知县、县丞、巡检换了一茬又一茬,李捕头在捕班的地位却不可撼动。

无论贪官也好,清官也罢,手下都需要一批溜须拍马的马屁精,同时也需要一批能干事的能人,不然这官还怎么当?李捕头就属于是后者。再加上这李捕头虽然办案老辣、足智多谋,为人倒还实诚,从不拉帮结伙,也从不卷入县衙之中的是是非非。所以历任上司对这位李捕头都是十分器重。

李捕头抬头看了看被五花大绑压在捕班“真话椅”边的刘百润。刘百润已经吓得七魄飞了六魄。这“真话椅”是捕班的一种刑具,椅背上安着一副百斤大枷。将犯人用大枷夹住,按在这真话椅上,犯人双脚悬空,全凭着腰腹顶着百斤大枷的重量。不管你是街边小偷小摸的扒手,还是杀人越货的悍匪,在这真话椅上蹲上俩时辰,保准你句句真话,不敢有半点虚言。

李捕头以多年的阅人经验,认为刘百润不像是什么油腔滑调的骗子手。刚才刘百润已经将自己如何接得这封公文的来龙去脉说予了李捕头听。李捕头听完又让他说了一遍。李捕头审过的犯人成千上万,他深知如果想知道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最好让他把同一番话说两遍。如果是假话,第二遍必定能听出与第一遍的不同之处。

李捕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封公文。这公文虽然字迹有些潦草,可清代公文都有专用的公文笺纸。这公文笺纸纸质非凡,倒是做不了假。手上的这封公文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县衙公文笺纸。李捕头又看了刘百润一眼,开了腔:

“你刚才说那张有牛先是被上宪升为七品候补把总,又降四级实补了县衙巡检。我问你,你在他家吃酒时,他可亲口跟你说过实补的是我沁阳县的巡检?”

刘百润摇摇头:“那倒是没说。”

“你刚才说,公文里还夹着一个字条。是那张有牛寄给你的,那这字条现在何处?”李捕头又问。

“禀大人,那字条不知被我随手放了哪里去了。我只想着有公文便能赴任,所以没把那公文外的字条放在心上。”刘百润老老实实的回答李捕头。

李捕头身边的一个捕快说道:“李头啊,跟这骗子费什么话?这可是吏房吕吏首交待要办的人。我看把他押了真话椅上,保准招供。”

李捕头摆摆手,否定了那捕快的办法。

一束阳光透过捕班的铁窗户照进屋中,李捕头将那公文放在阳光下,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见沁阳的“沁”字上似有模糊的小小一点。李捕头一拍脑门,是了,是了!原来还真冤枉了真话椅边上的秀才。

原来,这河南境内,有一处沁阳县,又有一处泌阳县。两县县名虽只有一撇之差,却相隔数百里。沁阳是大县、富县,泌阳则是小县、穷县。那张有牛的的确确是实补了县衙巡检,不过他补得是泌阳县巡检而非沁阳县巡检。

张有牛是一守门卒出身,官场的规矩一概不懂。他上任后,对泌县知县说自己有个亲戚想安排到衙门里当书吏。泌县知县知道这张有牛是兵部侍郎提拔的,背后有人,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可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泌阳县写公文的三等书吏,没有收到张有牛给的润笔规。所以写任用公文的时候,那三等书吏诚心想教训教训这位不懂规矩、同时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巡检大人。他故意将公文字迹写的潦草,又故意将泌阳的“泌“字一撇写的非常模糊,看上去这撇仅为一个小点。管着知县大印的主簿,是这三等书吏的大舅哥,也早就看这位愣头愣脑的张有牛张巡检不顺眼。于是吏房的三等书吏与县衙主簿串通,往公文上盖知县大印的时候故意呵干了印泥,盖的模模糊糊。张有牛不识字,求这三等书吏帮忙写个便条给刘百润,那三等书吏依样画葫芦,把便条里的“泌阳”亦少些一个撇,写成了沁阳。

这不得不说清代的县衙之中,书吏虽为无品无级的微职,却有着实权,是县衙里各项事务的具体办事人。泌阳县衙的这段公案之中,一个吏房三等书吏竟把堂堂从九品巡检大人耍的团团转,不禁让人捧腹。

李捕头下令给刘百润松绑,说道:“刘书吏,想必给你发公文的,不是我们沁阳县衙,而是六百里外的泌阳县衙。一定是写公文的吏房书吏喝多了,少些了一个撇,才闹出了这一场误会。”

刘百润听清了其中奥妙,拜谢李捕头还了他清白。他走出县衙,一摸身上长袍,却发现那赵老先生赠与他的三十两纹银不见了!原来刚才吏房的几个四等书吏押他到捕班的时候,顺手牵羊顺走了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三十两银子。刘百润当时心乱如麻,所以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