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海军可比陆军好打交道多了，他们这些年太风光了，现在可骄狂得很，傲慢的人不知道还能否听得进去道理？”

“听不听那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有没有人能制衡他们，我们海军就从来不买他们的帐。”

“说实在的，听你说了这些，套用中国人的一句话：有谱了”

杨毅忍不住一笑，“先生来中国几年了，跟中国人打得还很火热嘛，连中国人的俗语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日本人看不起中国人，觉得他们落后、愚昧、野蛮，其实深入了解了，你就会发现这个民族很有意思，他们只是被欺负得很了，命运完全被人摆弄，使他们看起来胆小、懦弱、怕事。这其实只是他们迫不得已的生存智慧。桑尼，你不知道只要多接触他们各层次的人，你就知道这是一个崇尚智慧又善于总结的民族，这个特点让他们在很早就取得了令人叹为观止的辉煌文明，经历种种磨难也能延续下来。”

杨毅心里一乐，升起一股自豪感，很快又转化对拉贝的亲切感，“先生说的甚是，只可惜落后的时间长了，人民都在忙于温饱，很多文化精髓在今天的中国已经看不到了，反而在日本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先生有机会可以到日本去看看，很有意思很有讲究。”

“是吗？那有机会去看看。不过，桑尼，我要纠正你下，你们日本只是享受了中华文化的成果，最多只能说是保留了这种成果。民族文化的传承可不简单，民族文化的魂魄往往是寄托着这个民族最深处的情感，没有经历过是不能感受的。你还年轻，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拉贝回味着某种情感的悠悠说道。

杨毅大为震惊，没想到一个外国人竟然对中华文化有如此深的认识，以前从没留意过，听拉贝这么一说，确实有这种意味。比如说，自己看雅子表演茶道的时候，总是有如醉如痴的亲切感，还有看老爷子和雅子布置的后庭院完全是忘我的失态……，“先生看来是体会过这种情感震撼了，可否跟我说说”

拉贝先回味了那种浸入心底的震撼，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带给我这古老文明魅力的人，竟然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头，其实也不能算老头，只是生活的愁苦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多了。我至今仍记得当他完全浸入到自己创造的音乐境界中去时，满面的皱纹舒展了，被生活沧桑折磨得毫无生命色彩的脸庞也泛起了红光……。你知道让他摆脱生活的愁苦，进入心灵天堂的是什么吗？那是只有两根弦，简单得不得了的玩意，中国人叫它什么来着……。”

拉贝想了一下，杨毅心里大叫“二胡”，口里强忍住了不出声。很快，拉贝就想起来了，“对，二胡”

“桑尼，你绝对无法想象，这么简单，曲调单一的玩意，中国人竟然能传递出如此忧伤入骨的情感，简直是扯人心肺，让人热泪盈眶，鼻子发酸却也坚决要听下去。这一切就像中国人把自己所有的忧伤、愁苦全都融入到了音乐中，传到每个听众的耳中，这就如同打气球一样，把忧伤当作空气充入到人这个大气球中，不停地灌入，最后带着大家一起像气球一样达到极致而炸开，所有的忧伤、愁苦像空气一样弥散，一切一扫而空，又可以迎接明天的忧伤和愁苦，假如明天还有的话。不幸的是我听说那个瞎子几乎每天都在那拉他的二胡。”

杨毅很想听拉贝说话，拉贝对自己国人不乏友善和理解，甚至还有些敬重，眼光更是深刻，不仅是自己获益匪浅，更重要的是自己为民族抗争的路上多了一股可借助的力量。可是现在必须要走了，此刻早一分钟停战都可以让国人少流些血，此时多做些工作还能为母国争取最小的代价换取修整、总结教训的时间，希望能知耻后勇，加倍夺回今日所失。“先生，跟你谈话真是畅快，说实话，我国早已沐泽中华文明千年，千年来皆是瞻仰，从未听说过此等认识，以后还多向先生请教。但今天和平有望，我们就不能忘了门外还有无数将士在流血，我必须得走了。待和平到来之时一定再向先生讨教。”

“桑尼，这段时间我们可能要经常见面了，如果德日多有些你我这样不仅是志同道合的盟友，更是坦诚相待的朋友的人，德日反共大业一定成功，两个志存高远的国家必定有辉煌的伟业。”

杨毅只能一笑，但自己知道那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