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观棋几个呼吸就让他身心俱疲。白子并非必败，且如一位守疆的将军身后雄兵百万，但将军不能退，退一步失一城必死千万百姓，可御马一啸杀伐加身必陷万劫不复。

不知苏一景与黑猿以何种心态弈棋，若以君王之心态白子退可固守，若以将军之心态僵局继续，若以莽夫之心态棋落血成河。

许久，黑猿捏碎手中白子，举起身旁石碗将其中酒水一灌而下，厚厚的嘴唇抖动几下，方卓耳边响起那拗口的话语，“让老猿再好好琢磨琢磨，今日到此为止。这臭棋让老猿太过憋屈。方小子几日不见修为见长啊。”

“哈哈哈……猿兄脾气不改此局作废，即便将脑瓜子想歪也没用。”苏一景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大声说道，侧目看着方卓道：“这七日可有好好反省，不少宗门长辈对你可是极为不悦。”

“弟子闭门七日不出，深思熟虑自认并无过错，或许弟子处事鲁莽，让两宗弟子势成水火，但也激发了弟子的凝聚力，就如这棋局之子心态左右发展。不知宗门长辈以何心态看外门纷争一事，若师叔真认为弟子错了，弟子愿再受罚。”方卓果敢回到。

苏一景听着回话眉头微皱，宗门有些元婴长老的意思与方卓之言不谋而合，这也正是文姓修士为何没有提前阻止的原因。作为长辈他对弟子的心性其实并不想多加干涉，炼气期就如人生成长的叛逆期，同时弟子也正处于这年龄段，往往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会改变弟子一生。试想弟子连原本的心性都扭曲了，修路还能走多远。那句修真界广为流传的恪守本心还有何意义，他挪了挪酒杯欲言又止。

一旁大黑猿听到方卓回答却露出桀桀怪笑声，那拗口的话语又响起；“方小子，你即明了这棋局之意，不如说说白子该如何落子。”

“弟子不知，若宗门如白子，弟子恐怕身不由己，或许都无法落于棋局上就成了弃子。”方卓认真道。

此言并非胡乱说辞，若宗门有难，元婴长老必行君王之态，方卓这等资质下等的外门弟子必成肉盾被抛出，为宗门后退拖延时间。

黑猿摇了摇头，那漆黑的面容好似露出一丝笑意，他粗壮的指爪落于棋局一子道：“若你是此子会如何抉择。”那子正是将军之位。

方卓微微撅起嘴唇，双眼紧紧眯着，狠狠咬牙道：“弟子会将罐中白子全部捏碎，让自己无子可落。人并非棋子，想必黑子也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结果会斟酌一二，且棋局之上怎会只有黑白二子。”

大黑猿从石桌沿角掰下一青色小子落于黑子后方，此子掐断黑子所有退路，自语道：“这局或许只是他人棋局上的一角。”

苏一景看着眼前一幕脸色微变，心中大骂一声，“莽夫，不，连莽夫都不及”。自断后路纯粹是傻子的行为，此举不但幼稚还愚蠢到底。但转念间细想又感觉不对，若站在方卓的角度看能舍去后路与宗门同进退，只能说着弟子心性难得。方卓这弟子平日看似心机深沉，其性情中却有一份独特的担当，危难时刻能仗义挺身而出共担一份责任。而这份担当就是宗门一直看中的。他思量着方卓在外门小比鼓动弟子的种种行径及棋局上自断后路的勇气，心中思索道：“即已吸引宗门元婴老祖的眼球，何不让这平凡的弟子从幕后走向台前，博取更多目光与修炼资源。论其五行灵根或许哗众取宠，但方卓的战力他却是亲眼见识，孤身一人护着苏慕萍硬抗四名筑起修士攻击。这种战力与五行灵根对比下折射出的效果会如一强有力的巴掌狠狠抽那些固步自封元婴老祖的脸，此招真是一步妙棋。”想着苏一景居然情不自禁笑了。

方卓万万没想到一时为金万敌解困而引起的外门暴动纷争会造成苏一景如此想法，不管他愿不愿意，苏一景开始为他铺设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平心而论不喜张扬的他最近确实做了颇多张牙舞爪之事，让诸多宗门长辈看着天资平平的小修士不喜。

“既然你心中已有定夺，师叔就不在过问了，距离外门小比还有不足一月时间，要想在其中展现锋芒让宗门认可你，需利用这短暂时间将修为提升至练气七层，尽败外门弟子，让他人看清你的潜力。你晋级练气五层不过数余日，此事恐怕难以做到。但并非没有希望，只要取得练气中期第一，就可或许一次挑战权，以黑马之姿挑战练气后期前十中一名弟子并将其击败，可引来多少关注，光想想都让人激动。”苏一景缓缓言到，举手为自己和黑猿的杯中蓄满酒水后道：“说说今日前来有何目地。”

“多日风雪，弟子空有一身蛮力而不知运用之法，欲求师叔赐下一套步法，也为不久之后的宗门小比增添胜算。”方卓坦言道。

此言落于他人耳中无非是方卓追名逐力之心浓厚，若被张远知晓说不定会在他头顶狠狠扣下两栗子，说好的默默无闻去哪了？难道那些苦口婆心的教导全是废话吗？但确实错怪了方卓，他只想弥补自身不足，加快脚步前进，让心中夙愿达成早一日来到。至于他人心中所想本不是他能预料的也不是他可控制的，若他真的知晓这些或许也只会坦然一笑，他实在没有闲工夫去纠正或改变这些。时间这种一去永不回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够，对他就是更是一种缺乏。

苏一景将一枚玉简轻放于石桌上，轻抿一口酒水道：“这是一套速成步伐，精妙自在其中，回去好好修炼。”说着他顿了顿，面容微笑着看向大黑猿道：“我这小师侄毁了一局好棋，猿兄是否也该点拨一二作为回礼。”

大黑猿露出一口雪白獠牙嗤嗤一笑，同样取出一枚玉简放于石桌上，方卓恭敬的收起玉简告退。

华光一闪，苏一景洞府再次陷入飘渺中，方卓缓步走在山路上，心中诸多思绪，“这次苏一景并未设下刁难就赐下玉简，且还舍下颜面代他从大黑猿那多讨了一枚，好似师门对他的态度正有着微妙的改变。”

这种改变让他很不习惯，他心中盘点着师门，却不知洞府内二人也正盘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