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密的山石纹路如徐徐流水平静且一致的奔向尽头，指尖传来胜过婴儿肌肤的细致触感，一块近乎平凡的山石此时成为一件绚烂的华宝。方卓不由皱眉，起初认为打磨山石不过是一件消耗体力的苦力活，但眼前的石板将他认知彻底颠覆。

转身来到一处可容身之地，握起那不知名的黑色器物，将一半丈有余的粗糙山石平放于身前，他轻轻的推动黑色器物接触山石，伴随着沙沙声，细微的粉末如身材曼妙的女子化作青烟起舞。

石板上留下一条模糊的痕迹，晶莹的沙石颗粒在阳光下闪烁。

“之前男子也是这举手一推，为何产生的结果完全不同，看似平凡却蕴含着奥秘。”方卓心念一转继续推动黑色磨石刃。

动作反复下，山石虽越发平坦，但表面却布满着各种细小的凹凸不平。“这是受力不均，还是无法很好的控制力度，且随着动作的延伸，身体各部都会舒展开来，使力更加无法至始如一，不想这毫不起眼的任务对力量如此苛刻，宗门每一项任务果然有着不同深意。”

片刻沉思后，他一掌劈于长石之上，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长石裂为两半。他从中选取较短一段放于身前，此石长度恰如他手臂之长，不难看出他决定步步为营逐步掌控。他对那打肿脸充胖子之事深明其意，必须先将一身蛮力驯服，才可言其技巧。

午后的阳光愈加酷热，灰白的石粉随着山风咆哮，仿佛欲将空气中唯有的一丝凉爽吞噬才肯罢休。弟子们早已完成手中任务一一离开，唯独方卓一人依旧重复着无味的打磨。

抽动的肌腱展现出强健的体魄，细小的汗珠映着迷彩光华，乌黑秀发间散落的白霜，随着那趋于平坦的动作停下，掸去蒙蒙尘灰，他手中石板透出一股平滑的美。

但当指尖触及石板之时，轻抿唇齿之时，他神色中依旧透出无奈。“为何指尖还会传来凹凸的触感，那神乎其技的平滑如何而成？”他眉头微皱中望了一眼那男子留下的石板。

“他人石板洁如玉石，触手光滑圆润，同石同器同手法为何相差如此之多。难道我控之力依旧不均？”

他一把抓起黑色磨石细细打量起来，摩擦面亮丽平滑，轻轻抚摸能感觉到其中紧密的排列着小扎刺，且这磨石应是件法器，质地之坚远胜石板。握柄也是根据掌形雕铸，让打磨之人很好的发挥臂力。

他将磨石再次推于石板之上，动作十分缓慢，心神全数聚集于此，看着手掌与磨石缓缓前行，听着粉末与粉末之间激烈的推涌声如江水后浪击前浪，心中不由产生疑惑。

“全身之力聚于一臂，一臂之力散于五指，五指之力看似相同，其实随着磨石向前移动，指力有了前后之分。”

骤然他松开磨石，细细反复观看着手掌。

“如何才能做到五指之力均衡，摆脱那前后区别，恐怕成为这打磨山石最隐晦的奥秘，若能做到此点，这打磨山石的任务迎刃可解。”

方卓再次将心神放于打磨之上，他注重每一分力的释放，更注重力与力之间的平衡。磨石的移动速度慢的可以，而他却紧紧皱着眉头，心神高度集中，容不得半点瑕疵。

天空飘散着金色云霞，很快最后一点光亮也随着落日消失。山风从远处带来潮湿的味道，草木的清香也混迹其中，他耳中终于听到了粉尘之间归于平淡的妥协声。匆匆半日，从粉尘推涌声至碰撞声，再至石板低沉的哀嚎声，终于这一切声音完美相融恢复于平静。

这一缕磨痕，其中虽还存在着凹凸，存在着断续，但最终以平滑收场，如飞鸟轻点平静的湖面，虽激起粼粼波光水韵荡漾，但终究还是还湖面一片安宁。他的心他的力亦如这湖面亦如那石板，虽有断续，虽有波粼，但这过程却无比珍贵。

他的一身蛮力终于得到安抚，手掌开合间，身形起舞间，可以更加完美的运用力量，虽显笨拙，但已明了。

灰白沙尘伴着雪白霜雾起舞，彼此缠绵。柔和的月光依偎着反复的身影盘旋，互吐衷情。悦耳的鸣虫声挽着刺耳的磨石声齐声欢唱，共同激昂。一夜悄然遁去，方卓认真严肃的面容中隐着一丝自得。

清晨的朝日再次将夜黑驱除，弟子们依稀出现于石场，各自盘坐于往昔之地。那壮硕男子一眼扫过方卓，看着他手中半块石板露出惊讶之色。

“这位师弟，大黑猿昨日交于你的任务为五十石板，你怎只完成半块，要知那大黑猿对未完成任务弟子处罚可是非常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