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跌入江中的夜林带着不甘和不安消失在涛涛江水中。

幽静的水面倒影出天蓝山绿，此地距三江口六千余里，江水如迟暮老人缓步再难展现澎拜的身姿，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偶偶泛起的涟漪不知是清风的骚动还是调皮鱼儿欲冲出水面脱开今世枷锁。

一艘小渔船缓缓驶来，竹篙一点一蘸间为这平静的画卷上添上一笔生动，一枝跃动的红花为这浓重的水墨间添上一丝情趣。那枝红那么脱俗那么羞涩，它来自哪里？山林间？旷野中？还是那飘逸的青丝上。

一个黝黑的少女站立船头摆动竹篙，齐腰的青丝遮不住那朴素的容颜，只是浅浅一笑既是名仕争相追捧的仕女。船尾渔网落下，长长蓑绳回拽，双手指间厚茧是岁月的艰辛，光膀子的中年男子有着憨厚的笑容，单薄的身板满是男儿的担当，水花溅起鱼儿满载归喽。

“爹爹收了这网回吧，阿弟要放学了。”

“嗯呵。”中年男子并未回答而是哼着调子，手中积聚力量将渔网收回。

“爹爹，快看江边柳木上好像有人飘着。”

男子回身一望顾不上沉甸甸的渔网即跃下水去，一连串水沫子从水底泛起，等男子露出水面时已去数十丈。待男子来到江边探了探落水者的鼻息，眉目间露出片刻的迟疑，将人一把勾住向船游去。

“花儿去烫些热水，还有口气不知能不能活。”男子翻身上船用力一提道。

男子让落水者蜷缩着后背朝天，一手推拿后背一手抵住腹部，动作娴熟连续几个反复，落水者连喷数口带有泥沙的江水。

看着落水者皮开肉绽的肩膀男子摇了摇头，待少女端来热水给落水者灌下几口，男子大力挥动篙子向岸边划去。

苍前山距离山镇六千余里，三江水在此被一截为二分流西北，苍前城与苍前山隔江对望，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四方商贩汇聚一堂让此城车水马龙极为繁华。

城中一处药铺，打渔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仿佛于一名郎中模样的男子争论。

“你这看都没看咋就知道救不活了。”

“你自个瞅瞅那伤口，都快成煮烂了的猪蹄子了，瞅这血色起码在江水中泡了三天。”

“真救不活啦。”打渔男子面色有些苦闷。

“你个打渔的鱼不捞捞什么人啊，金疮药给他涂上，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开的什么黑点，你就不怕我将人丢在这。”

“你敢？城里商铺可都是鱼龙帮罩着的。”

听到鱼龙帮三字，打渔男子面色有些难看，给了银子涂了药叹了口气背着人走了。

这是苍前城郊外的小村庄，远离大城的喧哗，村中皆是打渔为生或码头卖力气的穷苦人家，生活或许清苦了些可也独享着一片安宁，村庄西南三间草棚中灯火通明，不停有人疾步奔跑，只因从江中救回一具透着气的死尸。

“爹爹真活不过怎么办？”

“这小子正值壮年，爹给他求了那么多偏方良药想来死不得，看着锦衣袍子还是有钱人家，平日吃好喝好挺不过这坎就太冤了，花儿再去给喂些鱼汤。”

第五天午后温和的阳光穿过木片子窗格，有些刺眼的光束将趴在木床上的男子唤醒，男子抬了抬眼皮仿佛依旧未睡醒，双手支撑欲将身躯挺起，几番折腾依旧无果，反倒是那仿佛被扒去皮山鸡肉色般的伤口又有血水冒出。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说不上整洁干净角落还有沾满血迹的布条遗落，可在他眼中却很是温馨，这不由让夜林想了方家的小柴房，当年第一次被领入方家时和少爷同住一屋，可那华美的装饰流光溢彩的物件硬生生让他兴奋到无法合眼，是啊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最终恳求下住进了小柴房，那个正真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

想着想着夜林双眼不由湿润了，不知方家如何了，少年还安好。

思绪被一声推门声打断，一个八岁左右的孩童将头从门缝间探入，大大的眼珠咕溜溜转动打量着木床，挂满杂草的凌乱发型稍稍一侧既有草梗子遮住视眼，用手挥去杂草顺着搓了搓鼻下两条长龙，看着孩童夜林不由想起了刚进方家时见到的方卓，也是这般野。

看着苏醒的夜林。孩童还显得有些慌乱畏畏缩缩的推开了木门。

“你醒啦，爹爹说要是那病小子醒了就将厨房煨着的汤药给他喝，小哥哥你要喝吗。”

方卓点头看着孩童风似的奔出，思绪再起，初见少年当年也是这般年纪。他心中弥漫着不安的预感，却一个劲的不去相信。

不久孩童即端来一碗汤药喂夜林喝下，一股暖流从体内散发如冬日暖阳将冰冷躯体温暖，一下子夜林感觉舒服很多。未等夜林顺口气，孩童又端来一碗味道却与之前不同，夜林也不知什么药材即又喝下了，原本的饥肠辘辘瞬息就有了半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