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劫牛(1 / 2)

画清秋 江森 0 字 2022-04-06

 尽管这张脸倒转着,尽管这张脸上纷飞纠缠着许多发丝,她也确凿坚信着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那就是他的脸。

男人稳稳落在了地上,不等长发垂地,便又急速往洞口走去。

“尤郎。”青凰平静得十分压抑的声音从男人的身后传来,然而他的脚步没有片刻消停,风速前赶,作势又将飞起。

“尤黍离!”这一喊迥异于前一声轻唤,青凰已然泪流满面,立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着。

男人已经飞了起来,一袭玄色长袍鼓着满满的风,朝洞口而去,就在男人即将穿进隧道的瞬间,一张结界霎时凭空织了起来,将男人弹回了地面。

刚刚化回人形的鬿雀看了獦狚一眼,他的狼尾尚未及收起,指尖残留着一丝光焰。

洞府中的风在盘旋流窜,男人依旧背对着青凰,微微侧着的脸掩映在翻飞的头发中。鬿雀和獦狚看看青凰,再看看那个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转过来,不管你是不是尤黍离,今天你必须直面我,你这个杀人犯!”最后“杀人犯”三个字,青凰几乎是从牙根间挤出来的。

一瞬间,洞府里寂静得只剩风声呼呼作响。男人缓缓转过身子,那张透明而爽朗的脸再一次在三人的面前,从纷飞的头发间逐渐显现,只不过这次这张脸没再反转,它清晰、端正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如果说青凰在上一刻还留有一丝不确切,存有也许只是看走眼的侥幸的话,那么此刻她已经能够无比确信这个残忍的事实了——就是那个夜夜入梦的男人,此刻正陌生而残酷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紧咬着嘴唇,肩膀瑟瑟抽动,脸上泪水纵流。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青凰哭着问道。

尤黍离平静地看着青凰,神情冷峻。

青凰流着泪慢慢走近尤黍离,嘴角吃力地挤出笑意,“看上去,你的身子比两年前可好得多了。”

“好……不好吗?”尤黍离将眼一偏,避开了青凰的直视,冷冷言道。

青凰笑得生涩,狠狠地点着头,豆大的泪珠子被抖落下来,“对,好!”她的笑容已经僵住了,表情极不自然,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愤怒和悲哀。“两年,就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变得我几乎认不出你了,你靠的,应不只是这区区几只鸟吧?”

青凰的愤怒已达极点,翠鸟凰纹延着筋脉攀上了她的脸颊和额头,眼珠子隐隐泛着绿色荧光。她转过身子看着鬿雀和獦狚,“你们公子不是下山了吗?”她指着尤黍离问道,“那这个人是谁?是谁!”

鬿雀和獦狚低低埋着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犹如两个犯了过错的小孩儿般,做好了迎受打骂的准备。

青凰回过头来看着尤黍离,“对,他不是那个尤黍离了,此刻的他就是个狂魔,是个屠戮生灵的恶魔!我好恨,好悔,当初为什么要挽留你还千方百计维护着你,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尤黍离阴沉着脸,目光游移不知所注。青凰转身瞪着鬿雀和獦狚,泪水涌流,问道:“你们都知道的是吗?”

鬿雀和獦狚依然低着头,不敢作声,青凰只觉胸口猛地一堵,她死死地摁住心脏的部位,一声声地吼着“骗子”,一边往隧道口跑去。獦狚想跟随着冲过去,但见尤黍离站于当道,冷峻沉寂,只得压抑着心中的冲动,目送青凰的背影消失在隧道之中。

古老的清丰城又迎来了一个寂静的夜晚,因为顺子的挽留,马良又在这儿逗留了一天。白天的时候,马良百无聊赖地上街闲逛,行走在忙碌的市井之间,听那卖酒的相公吆喝着陈年糠酿,看见肉铺子的伙计切割木桩、量扯藤条,搭造出一个个牛羊牲口的草坯模型。马良深为纳罕,也觉得怪有趣儿的,这清丰城的肉匠还能有这一手木匠的绝活儿。回到店里跟顺子一聊,才知道清丰城每年春节,各家各户都会有祭天祀祖的仪典,据说所拜的神灵之中还有一位叫凤凰大士的,这些东西就为着仪典准备呢。顺子正忙得连轴转,马良便也没细问缘由,只不得不再一次暗自感叹清丰城的古拙敦朴。

今夜的清丰城放晴了,星汉晴朗澄澈,一轮皎皎明月沉浮云彩之间,向人间匀撒银辉。马良正坐在房间之中,望着灯下的莲花图出着神。忽然,几声沉闷而急促的敲门声响传来,打破了暗夜的静寂,把马良吓了一跳。

他匆匆开门,门口的人正是顺子,顺子见房门微启,便闪身进屋,拉住马良的手,一脸严肃地说:“马良哥哥,我刚从金掌柜那儿过来,伺候他睡下了,你现在马上走,带上大黄,连夜逃出清丰城!”

马良还在一头雾水之中,顺子接着说道:“详细的我们路上说,我这就送你出城,走!”说着,顺子帮马良拾掇了行李,二人蹑手蹑脚匆匆下楼,生怕金掌柜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