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一条沧澜江，养活了无数人，也因它而死了许多人。

以前的沧澜江，帮派发展得十分迅猛，大大小小估计有百来家，许多人就靠着沧澜江而活了，可自从南越和大唐的仗打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这些帮派就因为没生意而渐渐没落了。

尤其南越这边，为了杜绝唐军奸细的渗透，南越干脆禁止一切水上活动，受此影响，原本江岸林立的帮派，如今只剩下十来家。

这十来家，全是当初实力比较强大的帮派，他们有的依托当地官府，有的则退缩到沧澜江的支流上，但明面上不敢在沧澜江上活动，实际上却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这些帮派都在偷偷摸摸地干，而且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

风险越大，利润便也越大，一拨人死了，就会有另一拨人替上，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官军查得越来越严，这些人的手段也就越隐秘，为了怕被官军查封，那就用钱打通官府，收买眼线，然后把大船换成小船，最后把行动都改在了夜间。

反正只要能成功赚到钱，这些帮派都愿意去做。

白龙帮，拥有五六十号帮众，是十来家仅存的帮派中实力居中的一家，表面上是做陆地押运护送买卖，有点像镖局性质的。

雄海今年四十有三，正处壮年，可他的两鬓却已经斑白，此时他的眉头紧皱，颇有些英雄迟暮的样子。

白龙帮，是十几个帮派中唯一不肯与当地官府“合作”的异类，所以官府也特别“照顾”它，虽然雄海每次行事都很小心，力求没有失误，但行动过程中总会有意外。

昨晚，原本应该是很顺利的一趟运货，南越多崎岖山地，走水路是最省时也最省力的途径，货主为了赶时间，便雇佣白龙帮运输货物，因为路程不远，加上雄海的经验，知道沿途并没有多少军队，所以便答应下来，虽然他没有亲自押运，都还是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前去。

但结果还是出事了，两个帮众一个跳水不知所踪，另一个为免落入官军之手当场自尽。

今早，货主便气势汹汹带着一群人上门了，要求退还运费，还有赔偿货物。好说歹说之后，货主才同意按两倍的货值赔偿，然后拿钱骂骂咧咧地走人。

吃这口饭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虽然利润高，但风险更高，遇上货物被没收的情况，还要加倍赔偿货主，还有伤亡帮众的抚恤金，加上平时帮内的开销……有句话说得好，当家才知柴米贵，所以白龙帮其实没赚到什么大钱的。

雄海为人豁达，天塌下来估计也吓不倒他，钱没了可以再赚，可两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就这么没了，这才是让他眉头紧皱的原因。

“大哥。”白龙帮的二号人物，有智囊之称的河英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刚才赔了四千两银子，我们所剩银子不多了。”

雄海坚定说道：“高大览和游伟两人的抚恤金一分都不能少。”

“这个我当然明白。”河英说道，看了雄海一眼，欲言又止。

雄海问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呃……”河英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最近接到的生意越来越少，而且运气也不好……”

雄海似乎有些明白河英的意思，说道：“河英，你我生死兄弟，有话直说无妨。”

河英壮起胆气说道：“我知道大哥是英雄豪杰，不屑与贪官污吏打交道，不如我去找他们如何？”

雄海双眼直视河英，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兄弟们的意思？”

河英缓缓回道：“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接到生意了，好不容易来了一单却又赔了，照这样下去，我们过不久就要揭不开锅了。”

雄海突然语气严肃地说道：“河英，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河英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哥，您尽管说。”

雄海语气里透着股悲凉，“这些年来，大哥是不是连累你们了？”

“大哥。”河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诚惶诚恐说道，“不知大哥为何会出此言，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让大哥有所误会？我收回，请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雄海俯下身子，把河英搀扶起来，说道：“我的脾气我自己知道，眼里容不得半点沙，不用说与那些当官的同流合污，就是与他们走在一起我都不屑，因为这个，我知道兄弟们受了许多苦许多委屈……”

河英眼里噙着眼泪，激动说道：“大哥，跟着你我们一点也不委屈。”

雄海拍了拍河英的肩膀，说道：“委不委屈我心里知道，我们白龙帮开创之时，总共九十七个兄弟，这些年兄弟们一个个离去，加上昨晚又失去了高大览和游伟，如今只剩下了四十九人了，这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错，我没能给兄弟们带来好生活。”

河英咬牙说道：“大哥，你不用说了，是我们自己没本事的。”

雄海豪气说道：“我雄海的兄弟，都是好样的，我绝不允许我的兄弟去跟狗官点头哈腰，而我却呆在这里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