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同衾而眠各怀心事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横扫了整个城市。
潮湿的空气中有清脆的跌伤,还有掩藏在夜色里的静谧和安详。
林雨萱望着窗边插在透明玻璃瓶里的行将枯萎的玫瑰,正是她抱着同情的心态从步行街卖花小女孩手里买到的那支。
血红的花瓣上印满了疼痛的伤疤,漂浮着冷冽而憔悴的香,用一种近乎傲然的姿态,淡漠的迎视绽放的艳丽一片一片的凋零。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忽略掉逐渐冰冷的周遭,轻轻地微笑,笑得阳光灿烂,笑得晶莹美好,天真的灿若桃花的笑脸,就像是巫师桌上的水晶球,美丽着,幻化着,凄然着。
诸葛墨宸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的激情已然隐退。如此默无声息地过了半晌,他突然伸出手去遮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搂到胸前,声音冷淡到听不出一丝情绪,他说:“眼睛闭上,睡觉。”
说完,他便真将眼闭上。
林雨萱吃惊地抬手,试图扳下他的大手,试了几次,均徒劳无功。
他竟真能睡着?她吃惊地想,她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他却箍得紧紧的,犹如铜墙铁壁,她开口,声音里仍带了点惹人心疼的鼻音:“诸葛墨宸,你干嘛,你放手,这是我的床,诸葛墨宸!”
“睡觉。”他冷淡地说了句,眼睛都不睁一下。
林雨萱使劲地拉低了他的手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气恨道:“诸葛墨宸!你这只猪,除了暴力和强迫你还会做什么?”
诸葛墨宸坚毅的下巴僵了僵,睫毛微微颤了颤,仍是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诸葛墨宸!你的猪手着压我的鼻子了,我不能呼吸了!快把你的猪手拿开!”林雨萱叫。
随后她便感觉到脸上冰冷的大手往上提了些,只是依然覆着她的睫毛,不给她睁眼的权利,内里苦恼,不在其中不知其味。
林雨萱又不屈服地叫骂了一阵,而后便听见枕畔诸葛墨宸均匀的呼息声缓缓传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真的睡着,悄悄地挣扎了几次,却发现对方仍是箍得紧紧的,于是索性放弃。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还是经不住困意来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又见到了那个表情冷得如万年寒冰的男子,她已经不再惧怕,只是很疲累。在空旷的黑暗里,在遥远的世界里,她突然觉得他并不可怖,他们只是不期而遇的陌生人,无限惊讶地纠缠在一起。
就像……就像她与诸葛墨宸一样。
…………
翌晨,当林雨萱睁开眼睛之时,诸葛墨宸已经走了,枕畔有着寂寞的压痕。
洗漱之时瞥见了自己的影子,纯棉的睡衣,惨白的脸色,因流泪过多而变得红肿且晦涩的眼眸。
她开始换装,化妆,很细致很专心地涂抹粉底和遮瑕霜,将泪水的痕迹一点一点的从脸上擦去,扫上橘黄色的腮红后,镜子里倒映出一个粉面含笑的职业女性。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
其实她喜欢学生时代素面朝天、阳光般美好的模样。
她终于明了自己的的确确是生存在一个残酷无情的欢腾世界,白天的忙碌将冲淡无谓的思绪,许多的想法都会自发自动的在临上班的那一刻化作薄雾隐去。
她举步,拉高了衣领遮住昨天某人留在她身上的疯狂。
穿过总公司大楼下的小花坛时,她闻到了花香。
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滴落在手心里的剔透的露珠,她觉得它美好地令人心里刺痛。然后,她握手,捏碎了它。
她嫉妒它的毫无感觉。
这是个美得没有生命的事物,不懂疼,也不会伤。
林雨萱轻声地对自己说:不要眷恋世上任何不属于自己的美好,如果留不住,就让它消失在自己的眼底吧。假如温暖只不过是昨日残留的悲悯,美丽只不过是一种催眠的幻觉,微笑只不过是一种冰冷的礼仪,那么我们还能怎么样呢?也只能毫不迟疑地领受这世界的婀娜多姿、变化多端。
她抬头,仰望天空,觉得寂寞。
“你在看什么?”喧嚣的寂静中,她听到了一声华美得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
她侧头,望向声音来源,明媚的阳光中,她见到了美得似真似幻的林唯一。
真是个美丽的女子,浓密的长发,眉角微翘,皮肤透明得仿若即刻便要融化在空气里。
她微笑,淡然而美好,剔透地如同适才的露珠。
她斜带着鸭舌帽,松松垮垮的衣服藏住了魅惑妖娆,只剩下莲花般出尘不染的洁净气质。
“不看什么。”林雨萱回过神来,“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
“呵呵。”
“呵呵。”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