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碗碎。
“啪”一声,杯裂。
所有喧哗都停了,众人望了望多尔博,转而又望向发出声音的东莪和叶布舒,大殿内静得诡秘。
多尔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溜走目光,最后定格在父亲悔不当初的神情上,讶异的忘了言语,这是什么情况?
倒是女人在面对尴尬时比男人应急能力更强,只见齐妃娘娘压下疑惑站起身来温和的一笑,朝着叶布舒加重语气提醒着:“老四,多尔博来了也不见你迎了去,真是娶到了人家的妹妹就不用顾及做了半辈子的兄弟了么”
叶布舒在母亲的提示下藏起了被碎片割破的手掌缓缓站起身来,定睛望向多尔博抱拳一拢:“好兄弟——你来迟了!四哥可要罚你喝酒了——!”多尔博对上那阴沉深邃却又好似绽放着光彩的眼睛心头微微一愣,这是种什么眼神?
扫了父亲妹妹一眼,看来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且因此恐怕让自己搞砸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多尔博暗自懊恼的一顿、随即抬起头来朗朗接下话头:“四哥所言极是!多尔博自罚三杯!”见他走近席桌的魁伟而立,稳稳当当斟酒高举,环视众人豪爽带笑连喝三杯。期间将众人的神情一览无遗。看来这搞砸了的事,是他们睿亲王府的家事,同宫里的各位阿哥、格格无关。感情就是自己刚才禀报的那个事引来了巨大的暗流和风波?可那件事再大,也和他们的家事扯不上关系啊,为什么谈之变色的全是家里的人?疑惑中瞄向父亲,只见多尔衮伤神的悄悄一摆手,示意他先坐下,收回眼光笑看着陪他连喝三杯的叶布舒一眼,两人互为敬意的轻轻一额首,一干人等均落座下来。
宗室的家庭里哪有不会察言观色的人,眼看宴席就要在东莪打碎的碗和叶布舒捏破的酒杯中凉下去。终于七阿哥似乎不太懂事的大喊了一声:“多尔博哥哥、你以为三杯酒就了得事了么?那是四哥罚你的,眼下弟弟也要罚一罚迟来的人了!来人啊——给世子斟酒”
“哈哈!好你个老七,欺负起我来了,好啊!就让哥哥来教教你,男人的酒是怎么个喝法!你和老六那些怪七八糟的酒令都别来啊!斟酒!”多尔博对上一双人小鬼大的眼,心领神会的一笑。两人一来一往的豪饮起来,气氛终于缓和了。
一干奴才这才慌忙掺和进来,尽量低调的处理着主子打碎的残渣碎片。小福子早就眼尖的看到叶布舒渗血珠的手,却一直不敢贸然上前,只见宴席氛围又起,主子们又复始各自寒喧的敬酒吃菜,这才急急忙忙差小太监拿来药棉绷带,示意主子垂下手来就着宴桌的掩护,小小心心给他处理着伤口。
好似奴才们清理的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一般,叶布舒心无旁骛的定睛望着东莪,那毫无表情的面容不知是被酒精还是被莫名其妙的兴奋渲染得微微泛着红光,犀利的眼神一层层将东莪的面纱剥去,直抵她乏力继续伪装的面孔。
事已至此多尔衮不得不担忧的频繁看向女儿,虽是安心她那跑马灯一样激变的脸色终于缓缓静止了下来,却又为她痴傻了一般毫无表情的呆瞪着眼前的空碗焦虑的担忧起来,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怎么看起来如同痴傻了一般让人放不下心来。转而一抬眼帘对上多尔博同样担忧的眼神,父子俩怔了怔双双懊恼的收回了目光来。
混混沌沌的耗着时间,感觉过了几个世纪一般长,为什么好像总也吃不完这顿饭一样的拖拉,东莪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抽离了;他活着!他还活着!日复一日祈求着上天放他一条生路,哪怕用一生的误解作为代价,只要能让他活着……真的灵验了?他回来了!?
可是她用什么来面对他?将军府的嫡福晋?呵——太可笑了!不!是太可怕了!那就是说一切真的如祈祷的一样应验在了她的身上,或许她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得不到他的原谅。念想至此泪雾缭绕着攀爬上眼眶,她自己何尝又能原谅自己呢?自己尚且姑息不了,如何强求他人释怀。这纷扰的情绪,令人乏力的心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澎湃让她不敢看阿玛,不敢看多尔博,不敢看任何人,更更不敢看叶布舒。
奇怪的是心很痛很痛,也很乱很乱,更是被很多大大小小的问号充盈了脑海。却还来得及顾虑:千万不要让他看出来了吧,他会很伤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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