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临界 10追杀 上(1 / 2)

阿凡达 冢归墟 0 字 2022-04-02

 卓丽丽能感到那时混沌的困惑和慌乱,它在陌生之处焦急地呼唤自己的母亲。很长时间之后,它不得不承认残酷的事实——一夕之间它已变成弃儿。此后,它在自己体内塑造出赫拉人的形象,就像复活节岛上的土人想用石像留住失去的灿烂文明,然后,它封闭了自己的心智,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卞士其苍凉地说:“这个状态不知道继续了几千万年、几亿年,混沌的心智已蒙上厚厚的硬壳。忽然有一天,它收到地球上的射电信号,它一下子惊醒了,就像是一条已经绝望的义犬忽然听到失踪主人的声音,所以它毫不犹豫地向地球文明猛扑过来。”

卞士其笑着说:“所以你尽管放心,混沌不是寻响水雷,而是寻找主人的义犬。地球已经安然无恙——不仅仅如此,上帝还赐给地球人一个法力无边的神灯,混沌的智力很可能使地球文明一下子跨越几十个世纪。”

卓丽丽放下心头重负,高兴地笑了,忽然她热泪盈眶,猛跑几步,向卞士其扑过去。她的冲力使两个人在空中连续地旋转起来,旋转中卓丽丽还在不停地吻他,泪水涂满两人的脸。

“谢谢,谢谢你!”她哽咽地说:“我感谢你,人类感谢你!”

卞士其还给了她一个深吻,认真地说:“不,我要谢谢你,使你唤醒了我的生命。”

他们紧紧拥抱着在空中漂浮,阿诚也不甘寂寞,不满地吠着,向他们飘过来。丽丽笑了,揽过阿诚放在两人怀中。卞士其向她讲述了这几年的情形……

“8年前,父亲命令我去做换脑手术,我心里十分难过,我知道自己将告别人类,告别心爱的姑娘。可我还是遵从了父亲的命令,我是怀着为文明献身的虔诚去做的。”

“手术后,我们的思维效率大大提高了,小小的大脑袋文明已远远超过原人类,这使人们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不久我发现,在我们圈子里人际感情日益淡薄。即使我的父亲,对我来说也只是另一部联网的电脑,只有惠子阿姨还常给我一些亲情。我们对人类的敌视日甚一日,不过那时我们认为这只是人类迫害我们的被动产物。”

“那时我们太自信,没有一个人从自身找原因,但你关于大脑褐色素的意见使我一下惊醒,大自然锤炼45亿年的自然人脑尚未淘汰这些废物,我们的生物元件模拟人脑真的就十全十美吗?这几天,我做了大量的计算和理论模拟试验,已经找到了这个恶魔——我们暂命名为‘类褐色素’,它在脑中的积累速度比褐色素更快。它的累积使人格日益扭曲、偏执、乖戾,从某种角度讲,换脑10年的大脑袋已经被魔鬼控制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身不由己。”

“只有年轻人(尤其是女人)的性激素可以部分抑制类褐色素,所以我和惠子阿姨是幸运者,症状比较轻。这次,大脑袋决定借混沌实行‘适度灾变’,老实说,当时我就不敢苟同。即使它能促进地球文明的发展,代价未免太沉重,50亿条生命啊!何况其中还包括你。”他深情地说。卓丽丽听得入迷,握握卞士其的手,让他说下去。

“我答应做飞船乘员就是为了见机行事,在我了解类褐色素的危害后,我就更明白该怎么做。幸运的是,我不久就与混沌建立了沟通,它对人类的感情更坚定了我抗命的决心,不过当时我没告诉你。”他顽皮地说:“我想试试你敢不敢对我开枪,原来你真狠心啊!”

他愉快地笑着,卓丽丽表情苦涩,用手轻轻抚摸卞士其的光脑壳,似乎那儿有无形的伤口,于是她轻声地问:“真的没有受伤?”

“真的。混沌早告诉我,在它的能量场内决不容许杀戮生命的恶行发生。”

“肩上的伤口呢,很疼吗?”

“当然!你简直就像一头母狼!我差点儿来不及取消起爆指令,那是我在此之前设置的。我只好给你来一下,还疼吗?”

卓丽丽摇摇头,把头埋在卞士其的怀里,等她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她的忧虑感染了卞士其,他的心境也变得沉重起来,看着痴情的姑娘。尽管今天上演的是喜剧,但是他们之间仍然可能以悲剧结尾,大脑袋和普通人的鸿沟肯定难以填平。还有,他们是否能很快研究出化解类褐色素的药物?否则,他们最终也会像爸爸那样冷酷乖戾,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在精神尚清醒时自杀,决不会等自己被恶魔控制后再去害丽丽。他把这些愁闷抖掉,说道:“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混沌吧!它的未来已安排好了,它将到达近地轨道,成为第二个月亮,你看——”

他打开全景屏幕,在浩瀚的宇宙中,混沌正精神抖擞地飞速前进。这会儿,它已经越过木星,进入小行星带,一颗闪亮的小行星在舷窗旁疾闪而过,偶尔有一颗小天体撞在混沌上,激起一波沉重的振荡。混沌的外壳迅速抖动变形,把撞击能量吸收储存,又慢慢地恢复正常。混沌飞越火星,蔚蓝色的地球越来越大,卓丽丽甚至能感到混沌内勃勃跳动的喜悦之情。忽然,卓丽丽惊奇地睁大眼睛,她膝上的阿诚突然变成了两只,一模一样,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摇头摆尾。不过卓丽丽莞尔一笑,她看出其中一只轮廓不大清晰,带着某种光的流动,用手抚摸,那儿是一团虚无。她知道这是混沌玩的小游戏,是混沌为自己创造的形象,这只不会说话的灵兽是以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喜悦,希望得到主人的宠爱。

混沌的速度已显著降低,等它降到每秒78万千米时,进入离地球38万千米的外太空,它就会变成第二个月亮,直到终生。

地球的观察者发现,混沌进入卫星轨道后,把金字塔号轻轻弹出来。从传来的图像看,卓丽丽抱着阿诚,依偎在卞士其怀里,距地球还有20万千米之遥时,她就急不可耐地高喊:“爸爸、妈妈,我们马上就回家啦!”

宇航局长在屏幕前轻轻摇头,这哪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宇航员,倒像是去外婆家度假归来的小女孩。不过,他没有责备丽丽,他打电话询问有关部门,得知对大脑袋的军事行动已经取消。当然,那几道防线是不能取消的,他知道,如何处理与大脑袋的关系,是世界政府近几十年的最大难题。

于平宁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倒酒,目光冷漠地环视这家小酒馆。他正在休假,工作期间他是不喝酒的,因为“工作就是有效的麻醉剂”。但在休假期间,只有睡觉时他才与酒杯暂别,他需要酒精来冲淡丧妻失女的痛苦。

已经8年了。

他今年38岁,身材颀长,五官端正,面部棱角分明,额角刻着一道深深的伤痕,鬓边有一绺醒目的白发,穿一件半旧的灰色夹克衫,敞着领口。8年前他参加世界刑警组织西安“反k星间谍局”(局内人常称反k局),从一名无名小卒已晋升到中校。每逢休假,他都要回到家乡古宛城,在一些烟雾腾腾,酒气汗臭混杂的小酒馆打发时光。他希望在这儿拾到一些儿时的回忆,把他的“自我”再描涂一遍,包括对妻女的痛苦思恋。

反k局极端残酷的工作使他逐渐失掉了自我。

当他快要把一瓶卧龙玉液灌完时,腰间的可视电话嘀嘀地响了,他取下来,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是局秘书新田鹤子小姐的头像。于平宁低声喝道:“休假期间不许打扰我!”

新田鹤子在屏幕上焦急地连连鞠躬,就像阿拉伯魔瓶中关着的小精灵:“对不起,于先生,请你不要关机,老板有急事找你!”

老板是指反k局的局长伊凡诺夫将军,自从参加了反k局,他就在这老头的手下做事。这俄国佬古板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残忍,却为人刚正,对于平宁一直很好。既然是老头子亲自出马,一定确有急事,休假要提前结束了。

屏幕上出现穿着便装的伊凡诺夫将军,他难得地微笑着,简洁地说:“很抱歉打扰了你的休假,你必须马上返回。”

酒店里人声鼎沸,女招待穿着超短裙,脊背裸露,在各个桌子间忙碌着。酒鬼们高声猜拳行令,瞅空还要在女招待身上摸一把,引起一片哄笑。于平宁忧郁地看着这一群芸芸众生,难免有些羡慕。这些人无忧无虑,不知道地球与k星的战争已迫在眉睫。实际上早在8年前,k星人就向地球展开间谍战,但是地球政府对此事一直严格保密,害怕造成全球性恐慌。试想,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你的上级、朋友、甚至爱人孩子都可能是k星制造的与原型一模一样的生物机器人,他们守在你身边,伺机咬你一口,那时你对这个世界的信念还能保持吗?

全世界只有数百人了解实情,他们默默的扛着这副重枷锁,这副本该50亿人共同肩负的枷锁,于平宁是其中之一。

于平宁驾驶着白色风神900,这是2153年的新产品,时速可达300千米,有自动导航和防撞功能。不过他没有使用自动挡,从中学起他就喜欢体育,拳击、散打、攀岩……样样精通,手动驾驶时速300千米的汽车更是一种乐趣,他沿着宁西高速公路西行,很快就看到秦岭逶迤的山峰,前边出了一个巨大的公路隧道。

已经8年了,然而每次走到这里时,他仍然感到啮人心肺的痛苦。8年前,他是位于十堰的风神汽车公司的一名工程师。有一次他带妻子和女儿去西安度假,行至此处,忽然看到前边山凹飞升起一块下圆上尖的东西,颇似农夫的斗笠,被一团阴冷的绿光浸透,似乎本身也是一块绿色透明体,飞起来极其轻灵飘忽。乍一见他并没想到这是飞碟,毕竟这只是炒了几百年炒得太陈的神话。可是女儿菲菲唱歌似的喊道:“爸爸、妈妈,这是飞碟,是ufo!”

她拍着小手在座位上窜跳,要爸爸快开过去找外星人玩,妻子笑着按住女儿,为她拴牢安全带,他从后视镜中看到这最后一幕,妻女的这幅遗照永远刻印在他脑海中。几秒钟后,汽车电脑忽然失控,于平宁急忙换到手动挡,但随之他觉得天旋地转,陷于半昏迷状态,失去操纵的汽车冲过高栏,撞在隧道口。

在这场车祸中只有于平宁捡回一条命,在脸上、身上增添了几十条伤疤。妻女火化前,他像一尊石像一样,在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前守了一夜。第二天,人们发现他鬓角新添一绺耀眼的白发。

世界刑警组织派了精干的班子来处理这件事,由一个俄国人伊凡诺夫带队,于平宁从他那儿得知,k星飞碟是在一星期前发现的,行踪飘忽鬼祟。由于它们对雷达来说基本是隐行的,所以极难发现,这次是k星人第一次试图劫持地球人,虽然没有成功。

伊凡诺夫苦笑着说:“我们还曾经准备隆重欢迎外星文明的使者呢,但显然他们不是来做客的。”

几天后,反k星间谍局匆匆成立,伊凡诺夫打电话来问他愿意不愿意参加,于平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酒劲儿开始上涌,是一种舒适的疲倦感,今天喝得太过量了。他长伸懒腰,快速抓握手指,手指节啪啪地脆响,这是他的习惯。他揉揉眼睛,知道今天不能坚持了,便把开关定在自动导航档,目的地定在西安,汽车便根据导航信号自动行驶。

天已经黑了,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多如潮水,像是逆向流动的一红一白两条河流,于平宁把驾驶椅放倒,扎牢睡眠安全带,很快进入梦乡。他梦见了妻女,她们在恐惧地尖叫,一架飞碟带着惨绿色光雾,幽灵般地扑过来,他想冲出去,可是手脚却不能动弹,直到那惨绿色把他淹没……

醒来时已到临潼,睡了这一觉,他觉得精神焕发,有一种勃勃的新鲜感,他随即又回想起那个梦境,目光顿时阴沉下来。

那个梦境似乎隐喻着他们的处境,在k星人的高科技间谍手段下,地球人几乎是无能为力的,反k局只有以十倍的献身,百倍的果决才能勉强维持一种苟安局面。

有时于平宁觉得,反k局简直是以巴战争中巴勒斯坦的自杀勇士,所以反k局的行事残忍,无法无天,也就可以原谅了。

反k局位于西安北边一座小山包下,与皇陵相距不远,几十座小平房星罗棋布,外貌很简朴,就像一座农场。实际上这儿戒备森严,配备有地球上最先进的电子警卫手段——至于这些手段对k星人有无作用就不得而知了。于平宁走进大门,电子警卫对他的指纹、声纹、瞳纹和唇纹做了检查,然后说:“欢迎k37号,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伊凡诺夫将军给小于回礼时,心中颇感欣慰,他看来气色很好,说:“像新摘的葡萄一样新鲜。”往常休假回来可不是这样,在酒缸中浸泡一个月后,他总是烦躁颓唐,精神疲倦,要几天后才能恢复。反k局超强度的生死不容一发的工作,使所有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们只有在休假期间才能喘口气,在海滨、滑雪场和女人身上得到松弛。唯有这个于平宁,每逢休假就把自己禁锢在对妻女的思念中,他的痛苦历8年而不衰。伊凡诺夫也是一个老派的人,注重家庭生活,所以他对于平宁休假期间的酗酒从不加指责。

屋内还有一个人,便装、黑发、戴金丝边眼镜,肩膀很宽,坚毅的方下巴,衣着整洁合体。这会儿正冷静地打量着于平宁。伊凡诺夫介绍说:“这是李力明上校,053实验室的安全负责人。”

于平宁知道053实验室,它是一个绝密基地,从事着一项与外星人有关的非常重要的工作,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它的安全是由反k局内另一个系统负责的,于平宁与他们交往很少。他同李力明握手时,觉得对方的手掌很有力,骨骼粗壮,动作有弹性,一看便知是搏击好手。

伊凡诺夫说:“事情很紧急,开始介绍吧!”

李力明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事情经过:“053实验室的研究已接近成功,昨天实验室的四位主要研究者乘坐一架直升机前往山中基地做实验前的最后一次检查,飞至宁西公路某处时,直升机突然从雷达上消失,14分钟后又突然出现。”李力明没有放过这点儿异常,立即将飞机召回做安全检查。后来我对机上人员解释说,有人举报飞机上安有炸弹,在不引起四人怀疑的前提下,对他们尽可能详细地检查和询问,无论是飞机还是机上人员都没有发现异常,驾驶员说飞机一直在正常飞行,如果不是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的话。

于平宁看看他,他忧郁地说:“四人的手表和机上的钟表都很准时,只有驾驶员的手表慢了14分钟,正好是14分钟。驾驶员却赌咒发誓,说他的劳力士手表绝对不会出差错。这也是可信的,每次任务前我们都要校对时间。”

他继续说:“当然你们很清楚k星人的伎俩,他们便常从时空隧道中把人劫走,十几分钟后又送回一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人,所以我们不敢有丝毫疏忽,即使这次的证据很不充分。”

伊凡诺夫补充道:“我们已得到情报,正好在李力明上校所说的方位和时间,有人曾看到飞碟的绿光,但雷达上一无所见,可能是飞碟的隐形技术又提高了。”

李力明说:“两件异常事件加在一块儿,促使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所以伊凡诺夫将军把你召回来。”

于平宁怀疑地问:“k星人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他们难道独独忘记把驾驶员的手表也拨快,以补回进入时空隧道的14分钟?”

李力明苦笑着说:“我和你有同样的怀疑,但053基地的重要性不允许我们有丝毫侥幸之心。从另一方面说,尽管k星人的文明高得不可思议,可是出现疏忽也并非不可能,人类在管理猴子时也会忘记锁笼门啊!”

于平宁把他的话梳了一遍,问道:“好吧,现在我来问几个问题。第一点,你们怀疑机上5人至少有一个被掉包?”

伊凡诺夫和李力明相互看看,坚决地说:“我们是这样认为。”

“第二点,你们为什么不把5个人隔离开做严格的审查?我们已发展了新式测谎仪,对k星人心理的研究也有很大进展。”

李力明再次苦笑:你的问题说明你对k星人的生物间谍技术还不大了解,我来介绍一点内情吧,尽管这多少泄露了053基地的研究方向。k星人过去劫持地球人后,送回来的是一个模样相似但内心不同的假冒者,咱们辨认这种白皮黑心的间谍已经不困难了,所以他们改变了策略。我们发现,他们现在换回的是白皮白心的真人,与原型一模一样,从外貌,包括指纹、声纹和体臭等;到内心,包括童年的隐私记忆,对k星人的憎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