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望月思故人(1 / 2)

第一江山 一念山河 0 字 2022-03-28

 文昌运一阵恍惚,待到思绪回归,叹息了一声。

“那你们现在想如何,杀了老夫,为国报仇?”

文昌运此时身上彻底没了那凛冽的杀机,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紧握枪柄的手暗自松了几分。

就在文昌运有这微小动作的一瞬间,明亮如白虹的刀光眨眼便至,欺于文昌运身前,但文昌运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闭上双眼。

叮!

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自文昌运身前传来。

“嬴关渡!你什么意思!”这位忠义寨大当家对着那清秀男子怒吼道。

那名叫嬴关渡的清秀男子右手持着一根箭矢,仅用那箭尖就阻止了大当家的悍刀,让他不能再前进一分一毫。

“哥,此人,不可杀。”嬴关渡抬起自己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那眉头已经拧成“川”字的暴怒哥哥,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家仇国恨不共戴天!这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你”

“母后和袁师走之前,是和你这么说的吗。”

仍然是很平淡的话语,语气之中没有责备,没有愤怒,没有悔恨,没有很任何情绪,然而就是这样的平静,让暴怒的大当家,嬴关渡的哥哥,嬴关踏,彻底安静了下来。

嬴关踏收刀入鞘,转过身,走了几步。

“哥,母后和袁师未以身殉国,已然是愧疚万分,郁郁而终,若还不得他们的心意,那你才是剡地最大的罪人。”

嬴关踏不再前行,但也并未转身。

“进屋说,关渡,莫要拿母后和袁师说事,这不是能饶这刽子手一命的理由,若你不能道出个所以然来,那这老头今夜必死。”

嬴关踏挥了挥手,“散了吧。”

忠义寨周围的弟兄们都带着不解的表情,退散了去,场中只剩下嬴姓兄弟和文昌运三人,嬴关渡对着文昌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文昌运踏步向前,进了这忠义寨正中间最大的屋子。

或者说,是一座小殿堂,因为这一屋的模样和几十年前的剡国王宫如出一辙,只不过小了很多,顶多能容纳下几十人。

大当家嬴关踏径直走到堂屋正中的座椅上坐下,而二当家嬴关渡则领着文昌运坐到了左手边的客席之上,之后便回到了嬴关踏身边,立若松柏。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三人,此时三人都是默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

嬴关踏一手扶面一手扶椅,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他眯着那一双浑浊的眼睛,仔细端详这那坐在客席之上的老人。

“曾经被称为人间修罗的文昌运,如今看来竟如此祥和,你是怎么做到手刃百万人仍旧面不改色的,心里没有愧疚吗?”

嬴关踏率先打破了这冷若冰霜的场面。

“为了世间更大的太平,老夫无愧。”

嬴关踏听后没有像刚才一样暴跳如雷,他静静的坐在座椅上,没有说话。

文昌运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愧于心。”

嬴关踏嗤笑了一声,显得极为不屑,“连孩童妇孺的性命都可随意摘之的冷血修罗,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文昌运笑了笑,并未作答。

嬴关踏闭上了眼睛,仰头开口道:“关渡,讲讲,为何不能杀这老贼而后快。”

二当家嬴关渡的性子并不像他的大哥一般,反而更是谦逊有礼,温若春风,只见他对着曾经屠了自己一国之人的刽子手,仍是抱拳施礼。

“若是正常来讲,你我兄弟本应该暗中招兵买马,杀上翌朝京都,报这灭国之恨。”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我!”嬴关踏听到自己的弟弟说的和刚才并不一样,直接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直视着他的双眼。

嬴关渡的目光并未躲闪,他盯着自己兄长的那一双失去了光泽的眼眸,轻声说道:“但这么做,不说根本不会成功,就算侥幸成功了,然后呢?南朝无首,必定又是一番乱世局面,这时北朝若是大军南下,整座南朝又有多少人家会面临你我当初的处境?为一己私心而置天下于不顾,这般作为和真正的修罗又有什么不同?”

言语虽轻,字字铿锵。

嬴关踏一甩自己的衣袍,转过身去,似在赌气道:“天下太远,我看不到。”

嬴关渡明白自己的哥哥,被自己说服的时候总是会嘴硬一番,不愿认错,他上前两步,继续说道:“世道不公,人怨难止。但袁师也曾教导过我们,君子不念旧恶,既然世道太平,那何不如就让这世道继续太平下去。”

嬴关踏转过身说道:“这和不杀这老贼又有什么关系,关渡,你哥哥是急性子,但这不代表你哥我是傻子。”

嬴关渡扶着自己的哥哥回到座位上坐下,耐心到:“前几日传来的翌平帝驾崩,你也知道了,但翌朝现在明面上国力富强,但实则外强中干,分崩离析,这几年的巫祸惹得民心不满,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一点翌平帝在驾崩前也算是悟透了,才有了大赦天下的举动,但这并不能让当今的大翌有一丝丝好转。”

嬴关渡抬头看了一眼文昌运,见他死死的盯着自己,便报之以微笑,继续说道:“大翌的大皇子离朝多年,已然是人尽皆知,而二皇子在巫祸中被那小小的水都衡尉陷害,惹得翌平帝亲自斩首,那如今坐在长天城龙凤殿那柄龙椅上的,只能是年仅十二的小皇子,但无论小皇子是否早慧,翌平帝都会让自己的宠臣辅佐,因为即便你是皇帝,但你仍是小娃娃,话语是无足轻重的,按照近些年来离州传出来的风声,会坐上大司马大将军之位的,应当是那奉车都尉翟康了。”

看着自己哥哥仍是不解的样子,嬴关渡笑道:“而如今的局面,就是乱世之始,但若是想避开这乱世,樊襄王就不能死。”

“年幼登基的皇帝,做不得什么,基本上都是由大司马为一言法,但一个奉车都尉,一夜间坐上龙椅旁的位置,谁能认?如何令文武百官信服?若是长时间如此,必会有人将谋权篡位搬上台面,而此时”

“就需要有人来以足够令人折服的威严和不会令民心动荡的人来镇住这些异心之人。”嬴关踏接过嬴关渡卖的关子说道。

“正是如此,而这样一来可以让有异心的臣民不敢造次,至少明面上不敢,二来可以给这位年轻的大将军足够的时间树立威严,但关键就要看这翟大将军有没有足够令人折服的能力,若是德不配位,那翌平帝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嬴关渡说完,看了看那坐在客席之上瞪大双眼略显震惊的老人,笑了笑。

“按照我的猜测,樊襄王必定会同意入驻离州长天城,其中一点原因,就是想以此为条件,替樊襄世子文熠换得一个世袭罔替的机会,樊襄王,嬴关渡说的可是对的?”

文昌运此时惊得心中说不出话来。

他如何不惊,不说那仅仅刚内定还并未任职大司马之位的翟康,就连翌朝当今的局面和翟康的所思所想都被面前这满目清秀的男子猜了个透彻,更何况自己想借此替自己儿子换来一个世袭罔替的机会,也是自己在出了离州才想到的,此事根本未曾和任何人说过,而面前的小子竟然连这一点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