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儿起床，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洗漱吃饭。

“我爸呢？”杨红军睁开眼就没看见父亲的影子。

母亲说：“拿着你那个黑色的铁疙瘩出去了。”

杨红军这才发现自己的大哥大不在了，心里着急，别给父亲拿出去弄坏喽。三两口喝光碗里的稀粥，抓了一个馒头便走：“妈，您吃吧，我去镇上了。”

“好，路上骑车慢点儿！”

杨红军慢不了啊，心里着急，村子里转了一圈才在戏台门口看到了父亲。

父亲手里拿着大哥大在显摆，别的人都端着饭碗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七嘴八舌纷纷在质疑大哥大的真实性：“是真的它怎么就不响呢？”

“是啊，电视电影里，人家的大哥大都能隔着空气跟人说话呢。”

父亲有些置气，却又不会操弄手里的东西，说：“我家红军来了，让他说话给你们看。”

杨红军哭笑不得地把自行车支起来，走过去。

父亲手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给一群人吓一跳：“哎，真叫唤了啊。”

父亲还准备摆弄，杨红军说：“爸，我有正事儿，别耽搁了。”这才把大哥大拿过来，接通以后，里面传来宋胖子的声音：“红军吗？”

“宋大哥，是我。”

“你那里准备一下，建筑队儿的机械下午到。一部推土机，一部挖机，两个司机和八个工人。你安排一下住宿就行，他们自己带炉灶做大锅饭。明天大部队就过去了，争取一天时间把场地整平地基挖好。县里已经在做预制板、铝合金的门窗，焊接猪栏什么的了，只等砖墙立起来就便宜了。”

杨红军说：“宋大哥，我这里一共批下来有小两亩地，我准备在前面儿建一排工作人员的住房，后面儿做猪场。”本来杨红军打算说自己住的房子，身边儿这么多人盯着呢，农村人传话传的特别快，这让他有些忌讳。才拐了个弯说是工作人员的住房，工作人员也无非就是自己的父母亲，他是不愿意在这当头给弄出来什么是非。

宋胖子说：“咋地都行，等施工的人去了，你把想法……算了，我下午跟着过去一趟吧，咱们见了面儿再说！”

“好嘞，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下午见了面儿再说。”

挂了电话，身边儿的人叽叽喳喳地都在问问题：“红军啊，你爸说你要建猪场了，我们还不相信，是真的啊？”

“肯定是真的啊，你没听红军电话里都说了么。”

“红军你的猪场里用不用工人，我家小子去给你打工吧。”

“八字都没一撇儿呢，你都操心上打工了，我说红军，你要用人可以考虑考虑哥哥我啊，我这一膀子力气，保准给你好好干。”

……

杨红军笑着说：“一切刚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后面儿是啥情况呢，再说了，我的猪场不大，也就是给我爸我妈找点事儿干。”

众人一听，端着碗一个一个面无表情地散了。

父亲有些生气：“你非要说那么直接？不能委婉一些？一下子把话说死了，谁还领你的情，说你的好。”

杨红军说：“爸，你现在要是应了，到时候却做不到，人家不指名道姓地骂死咱祖宗八辈儿才怪。”真是想不明白，好好儿活自个儿就行了，为什么父亲要那么的在意别人的想法。

父亲气哼哼地：“就你懂得多，我是你爸，能不能听一下我的意见。”

杨红军苦笑着：“爸，不是我不听您的意见，也不是儿子不尊重您。这世上的人和事情，都要掌握在一个度里面儿，掌握不好就会犯错，有些事情错了可以改，可是有一些事情错了就没办法更改了。我真是跟您说不清楚，反正您要知道，儿子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家好，为了您和我妈好。”

“哼，说了那么多，我就没有听出来哪一句是为了我好。”父亲背着手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杨红军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游荡着一丝悲哀。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自己真就无法更改父亲的这种性格脾气了吗？

骑车走在路上，杨红军心里一直在琢磨，都说人们缺什么才越在意什么，也许是父亲太缺少别人的对他的尊敬了吧。被人尊敬无非三个路径，做官儿、有钱、德高望重。

做官儿，自己是没有那个指望，而德高望重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太不可能。只能是努力当一个有钱人了，也只有这条路，自己还隐隐存在着一点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