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高太傅最后的体面(1 / 2)

 毕竟是做过皇上老师的人,应了那么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太傅家的别院也是占地不小,京郊土地也多,所以随随便便盖一个五六重院子的大宅子都是可以的。我站在门口等高启年的时候,大门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下人看到是南厂的人站在门口都吓坏了,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肖小五面目和善地告诉他们:“我们是来吊唁的。”

这几个护院才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鞠躬示意。“正要给老太爷准备头七的事情,院子里很乱,请官爷们见谅。”

“无妨,等一下你们三少爷,他在后面。”肖小五的官威也很足,与我平时见到的他不太一样。所以说嘛,大家都是有多面性的。很可能他们也觉得我有很多面,懒散的、聪明的、撒娇的、倔强的……我在门口走了走,这才把两条腿的哆嗦缓解了。

大门口没有逾越规制,并且非常低调,就像是平常的大户人家,白墙黑门,有飞檐,干干净净。所以挂上白灯笼之后,也有肃穆之意。想这高太傅当年也的确是风光,皇上的老师,翰林院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曾经这里也是车水马龙,宾客言言。自从他因为徐庆的事情退职归隐之后,很少有人来访,怕是都要撇清关系才好。

所以,忽然看到南厂的人来到这里,的确护院们会紧张。但想想也没有必要,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担惊受怕的呢。

“高太傅平日里可曾出门?”我尽量保持了和颜悦色,和护院们闲聊起来。虽然依然带着黑色面罩,但也不影响我的形象。

护院甲看起来是个小头目,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题。“老太爷退下来之后很少出门,老夫人去世后,他就更不出门了,平日里也没有人来往。在这里的两年时间里,几乎没有人来看过老太爷。只有一些亲戚来过,还有就是大夫了。”

“同僚都不曾来过?”这人缘混得也有点差吧。

“其实也曾经有过一位翰林来过,但是老太爷不见,说是没脸见面之类的。人家一看都这样了,也没有强行进来。所以,后来也就没人来了。”护院甲见我们没有什么架子,也就话多了起来。“其实,老太爷来这里住下来之后就病倒了,一直郁郁寡欢,每天也就是在床上躺着,在院子里躺着,平时也不太说话。只有三少爷来的时候,多说几句。”

“三少爷没住在这里?”我也是随便瞎问。

“三少爷在礼部任职,只有十日一沐休才过来看看。平日里都是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来打理和照顾。后来来了婉珍姐,她们才得了一点闲,平日里也的确是很辛苦。”

“为啥辛苦?”

“一开始老太爷还是明白的,还能够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情。可后来慢慢地就开始糊涂了,动作非常迟缓,然后经常犯脾气。两位奶奶毕竟不是亲闺女,都是儿媳妇,所以也是挺难的。”这群护卫开始八卦了。

高启年的马车被我们甩得太遥远了,居然现在还没有到。我只好继续随便瞎问:“高太傅可有什么喜好么?”

“这倒没听说过。从前说是喜欢吃,但是后来糊涂了以后,也没见吃过什么。对了,倒是婉珍姐来了之后,给老太爷做了不少好吃的,老太爷还是挺高兴的。”

“这位婉珍姐在么?”

“在的在的,我刚才还看见她跪在院子里上了一炷香。”护院乙说道。

“要不咱们进去吧?这外面太晒了。”肖小三也被晒得冒了汗,“反正他们也知道咱们来,谁让他们这么慢呢。”

“合规矩么?”我问肖小五。

肖小五立时就笑了,“咱们南厂什么时候讲过规矩呀?想进去就进去呗。”

“嚯,你们厉害!”我拍了拍肖小五的肩膀,表示万分的赞赏。然后一步都没停,直接往里走。护院们一看这个架势,也没有怠慢,立时去开路。

我们一行人干脆就直接在这里逛了起来。基本上和高官大宅的格局都差不多,反正就是大,走到第四重院子的时候,我已经累了。护院说这算是内宅,他们这种外男就不能进去了。

“行,咱们在这里歇歇,先不走呢,等一下小高大人他们过来。”我一屁股就坐在廊子里,用袖子扇着风。

刚想着是不是讨口水喝,院子里出来一个瘦弱的女子,身形还不错,就是这一脸的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实在是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婉珍姐,您怎么出来啦?”护院丙的年纪小一点,直接喊出了此人的名字。我们一群人看着她,她略略有点迟疑,但还是冲我们行了礼,问道:“奴婢婉珍,是这高老太爷的婢女,听得院外有点乱,特出来看看情况。”

“哦哦,听说过。”我坐着也没站起来,但也没想再多看她一眼。这脸实在是令人太难接受了,应该好好治一治,否则太影响形象了。不过,这人说话还透露出一股斯文的风范,看来高太傅身边的人,也很有学问嘛。

“大人要不然进院子里休息?就是高老太爷的灵柩还停在这里,过一会才会挪到前院去。怕大人会觉得有冲撞……”

“嗯嗯,无妨无妨,我们进去上柱香吧,都到这里了,也是应该的。”我这才站起来,跟着婉珍姐进了院子。这里已经算是后院,更加精致,文化人的品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据说皇上的很多审美启蒙都是师从这位高太傅,比如一棵松树,一定要修剪枝干,让它呈现出松鹤之姿;又如一丛丛林,必然要前后对称,不能有任何歪斜。我匆匆这么看了一眼,就发现这里也是如此,和宫里御花园有很多相似之处。看来,这位高太傅对皇上的影响力很大,若不是后来自己归隐了,恐怕在朝野中话语权和影响力都会很大。

那么,当初他为徐庆各种签字行方便,也真的是有点过分了。贪墨巨额财物,真是该杀。随便乱想着,接过了婉珍姐递过来的敬香,我们几个南厂过来的人一字排开,冲着高太傅的棺椁鞠了三个深躬,并且将敬香插在案头的香炉之上。

“请问婉珍姐,最近可否有人不见了?或者是陌生人来过?”还是要做事情的,尽管我在祭拜高太傅时,心里嘟囔了几句,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先调查“价值连城”宝贝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目前比较重要,我的那张小画可以往后拖一拖。

“这还真的不知道,这几日我都在这里,没有接触太多人,来来回回都是府里的人。”婉珍姐想了想,“府里的人不多,三少爷住在京城靠近皇城的宅子里,不是经常回来,除了他,也几乎没有人来。”

“我听说还有一个大嫂在照顾高太傅,她如今在哪里?”我左右看了看,这院子很大,的确没什么人。

“老太爷去世后,大嫂心情一直不好,后来说是身体不适,就在自己院子里休息了。”婉珍姐低着头回话。我这才又多看了她几眼,肖小五也终于看了看她,怕也是觉得她这一脸的红疙瘩实在太难看了。

“哦。”我简单地应着,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这一脸的红疙瘩是怎么回事?”

估计也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她愣了一下,才又回答道:“大夫说是湿疹,表里表外实火,发不出去。”

“多久了?”

“算起来也大半年了,一直在吃药调理,但是没有什么好转。”

“身上可有?”

“这倒没有,都集中在脸上。奴婢这幅尊荣,的确有碍瞻观,所以一直躲在内宅,未曾过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