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高太傅病逝。其实在两年前,高太傅就已经卧床不起,家人们就开始准备后事。因此,他去世后,家里人也没有过于悲伤和慌张,按部就班地处理后事。并且还是清点他的遗物,就连陈志典都清点了他在翰林院的物品,说明他的家人也早就开始着手了。
高太傅有一件皇上御赐的宝物,用黄花梨木制作的木匣子装好,又用金锁锁好,钥匙也一直是高太傅贴身藏好。但说起来,谁都没有见过里面的东西,传闻都说是价值连城,并且是能够换取性命的宝物。
为何这么说呢?
三年前,高太傅卷入到一起贪墨银两的大案件中。他的学生徐庆任户部的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将国家财政的数据统计做了一些手脚,结果贪墨了万万两黄金白银。这案子还是肖不修亲自查出的,并且当时就手刃了徐庆。
再核查账本的时候,发现高太傅居然也牵扯其中,虽说没有正经贪墨,但是有些字据是他签署的,也就是给徐庆提供了便利条件。当时高太傅一直喊冤,觉得自己并未拿到一厘钱,为何要和学生徐庆一起连坐,还有可能丧命。“不过就是签了几张字条而已。”高太傅面对肖不修滴血的长剑时,还在认真的狡辩。
皇上看着他,问道:“朕敬你为老师,也是由你教我做人的道理。这些字条明明有问题,你为何还要签字?难道你认为徐庆是真心对你好?而你又想招他为婿?”
“徐庆犯下的错误,我的确有责任。但他对我也的确很好,或许比儿子都好一些……”
“那又如何呢?老师啊,你老了,老到不能分辨究竟是谁对你最好么?朕难道对你不好么?亏待过你么?”
“臣惶恐。”高太傅跪在地上磕头,长衫的下摆沾染上了徐庆的血,看起来殷红一片,极为可怖。“臣有幸成为皇上的老师,也曾与皇上彻夜谈心,一切都恍若昨日。但臣也是世俗之人,贪恋亲情的温度,皇上所能给予臣的爱护太过沉重,臣感到很累。徐庆对臣很好,或许是虚假的,只想利用臣的权利,但至少在某一刻,臣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舒心。”
“高梧!大胆!”肖不修喝了一声。这高太傅的确说得太直白了,特别不合时宜。肖不修的剑都放到了高太傅的脖子上,高太傅倒是挺淡定的,死不认错的架势。
“你若是朕,你怎么想?”皇上长叹了一声。
“我不是皇上。”高太傅怕是被徐庆洗脑了,甚至有种一心求死的感觉。
“将高梧押入大牢,过几日再斩。”皇上的表情很悲伤,“朕一直当太傅为父亲一般尊敬,却没想到太傅却没有对朕真心相处,反而处处帮着外人。你可知徐庆贪墨的银两足以颠覆大月国的根基,朕岂能纵容这样的人?除了杀他,还要杀其他所有涉案人员,就连太傅也不会例外的。肖不修,执行吧!”
肖不修得令后,真是大开杀戒,将与徐庆有关联的人全都杀了一遍。我当时在隅月庵都听说过这件事情,搞得大家都怕怕的,晚上都把门和窗子关的死死的,生怕肖不修半夜出现,把自己误杀了。
下了大牢的高太傅也没有什么悔改之意,只是沉默不语。高太傅的家人们都要急死了,因为高太傅若是真的被砍头,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全都没有了。所以,他们一直各种奔走,希望能够寻找到办法。可是,此时的皇上似乎也已经下了决心。
后来,高夫人从箱子最深处拿出了这只精美的木匣子,亲自进宫一趟,交给了皇后。皇后也没说话,直接让人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了一眼这木匣子,立刻就把高太傅给放了,并且也让高太傅带着盒子回家了,说这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不值得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高家一家人看到高太傅安全地回来了,自然是无比欢喜,但高太傅抱着木匣子大哭了一场,然后就直接按照退休退职来处理,回了京郊的家中,再也不问政事。所以,陈志典之前说过,高太傅都没有收拾自己在翰林院的房间和办公桌,直接就回家了。可能也是觉得没有意义,没有脸面了吧。不过,对于高家来说,也算是躲过一劫,儿子依然在朝中做官,没有影响。
高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已病故,剩下二儿子在朝为官,礼部的一般官员,并非要职,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三女儿据说也是得了急病死了,都没出嫁。本来是想许配给徐庆的,但是因为忽然病故,这事情也就作罢了。但是,高太傅的确也是将徐庆看做自己的女婿,一直照顾有加,让签字就签字,没有一丝含糊。其实,他也知道徐庆爱钱,贪得无厌。但或许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那么一点亲情的温暖和轻松,所以就如此纵容他。
不知道这是徐庆的不幸,还是高太傅的不幸?反正最后一个是当场被肖不修杀死,一个下了大牢,又用一个木匣子价值连城的宝贝换取了性命。
高太傅去世后,他三儿子高启年在整理遗物的时候,特别留心这个木匣子。高夫人在高太傅退职回家后,也病死了。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匣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宝贝。高启年找到了开启金锁的金钥匙,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妻子一起悄悄打开了匣子。结果发现里面只有一支带血的小海螺,并不值钱。应该说,这就是海边随意都能够见到的东西,完全没有价值。
高启年第一个反应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被盗了!”吓得发抖的夫妻两人连夜就从京郊别院跑到了京城京畿府所在地,立刻报官。京畿府尹陈大人半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一脸惺忪地看着这两个惊慌的人,听完他们说的事情,也惊慌死了。这是天大的事情啊,谁这么大胆?
陈大人立刻派人去了京郊别院勘察现场,又去了高太傅去世的房间查了一大圈,完全没有任何线索。高启年跪在地上哭诉,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怎么能就这样丢了呢?让陈大人赶紧给回来。
陈大人也很头疼,这里面价值连城的宝贝,谁也没见过。具体是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现在搞出这样的“失窃”事件,连案发事件都不知道,又如何开始查呢?
陈大人打算采取“拖字诀”,先等一等再说。可高启年夫妻两不干了,每天都要到京畿府去问案件进展如何了,搞得陈大人非常闹心。后来,他想着这件事情或许肖不修知道一些,至少,肖不修很有可能见过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所以趁着下朝的时候,拉着肖不修悄悄问了问。
肖不修说他见过这个木匣子,但是没有见过里面的东西。毕竟当时他忙着到处追杀徐庆的余党,没赶上高夫人进宫这一段。虽然事后他也听说了高太傅退职回家的事情,皇上也让他不要再动高太傅这一支的事情,但也没有从皇上这里听说究竟是何原因。
“高太傅出了大牢时,是皇上直接下的口谕,我当时也没有在京城。所以,也没有见到高太傅,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想想,我最后一次见到高太傅,还是那日杀徐庆的现场。这一晃也有三年了。”肖不修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就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我当时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说肖不修一剑刺穿了徐庆的胸膛,血流成河。肖不修还很残忍地杀掉了徐庆的几个侍卫,好几个脑袋到处乱滚,现场鬼哭狼嚎。
当然了,我听到的基本上也都是道听途说,还有不少演绎的成分。不过,杀了不少人是肯定的。这种大魔头居然还这样风轻云淡的坐在这里吃饭,耐心地给我讲故事,还是不是给我夹几块肉肉放到我碗里,我心里就在想:果然啊,大魔头也有求人的时候。这就是要我把这桩案子破了,所以才对我如此和颜悦色的。
“所以,我们要帮着陈大人把这个事情破了?找到这个宝贝?”我吃了又吃,真是好吃。
“倒也不强求,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肖不修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想啊是想啊还是想啊。
“直接问皇上不就得了,皇上一定知道这个东西啊。”
“皇上正在悲伤之中,若真是丢失了这件宝贝,皇上知道后岂不是更加难过。所以,陈大人的意思是先不要说出去,找到再说。”
“主要是这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找呢?”我觉得我吃的有点多,肚子都鼓起来了。肖不修看了我一眼,让人把碗筷全撤了,根本就是不让我再吃下去的意思。“还没吃完啊!”我抱着自己的碗不撒手。
“都胖成这样了,还要继续吃么?”肖不修斜眼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