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水帘洞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么我希望回到那个放荡不羁的疯狂年代，让我重新拾起当年少年的热血，让我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一眼他们。再一次看看那张熟悉的面容……即便为了她，放弃一切。

——宁小白

……

花果山的猴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进入水帘洞。

在兰城的水帘洞就是城兰中学，每年总会有几百只猴子能够进入城兰中学学习。

话说不想进水帘洞的猴子不是好猴子。进入城兰中学这样的堪比花果山水帘洞的省级示范性高中学习是兰城所有猴子的梦想。兰城的人们也总是对城兰中学的学生或者老师有着莫名的亲切感，甚至是带着一丝敬畏。当然也把自己的孩子是城兰中学的一员而当做骄傲。

但是唐默好像就不是这样的一只好猴子，他对于城兰中学这样的地方并不感冒。因为唐默一开始就不怎么想到城兰中学这样的地方去读完三年的高中。

其实他是不怎么喜欢城兰中学的校长老师总是把城兰中学过去辉煌的历史挂在嘴边，说什么城兰中学在一九九几年又有几个考生考上了清华北大什么的，又说什么我们城兰中学是省级二类示范性高中什么的。就算城兰中学过去是多么的辉煌，可那都只是过去啊！过去的东西都已经旧了，旧了的东西就应该扔掉。

但是如果他可以预知未来的话，或许他当时面对城兰中学的老师时，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如果世界有那么多如果，那这个世界得多单调啊！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令人需要用生命去守候的东西呢？

所以，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而如果，都是假设，是那些不甘于放弃过去的人，对于过去存在深深的悔意。但是时光就只有这么一次，如果这样的东西，只是让自己内心得到暂时的慰藉。那片刻的满足过去之后，又会陷入奈无休止的回忆里，深深地陷入对于过去陈旧的时光的执念之中，慢慢地，堕入自己所编织的牢笼里。

然而唐默他并不知道，在未来，他也是这样一个喜欢在口中说着如果怎样那就怎样的人。

或许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少年长大后，总会变成自己年少时讨厌的那个样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去他们中学招生的那个城兰中学的老师方式介绍城兰中学时趾高气扬的模样。老师看着他们便是那种高高在上，仿佛云端的神明在某个日子突然降临凡间普度众生，而凡人就应该要将他供养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神明又哪里知道凡人其实过得很好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哪里需要你这个只知道指使他们，蔑视他们的神明呢？他们又不是傻子。

而城兰中学的那个老师就是这么个模样，看着他讲话时略微翘起的嘴角，唐默知道，那个家伙看来，他能够来他们中学这样偏僻而落后的地方招生应该是唐默他们的荣幸。唐默实在是看不惯他，当时在那个老师唾沫横飞地将城兰中学那些星星一般的过往讲得津津有味时，唐默站起来说。

“老师，请问城兰中学有什么特别么？”

当时唐默问得很认真，他还拿着笔记本，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但是他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很傻，就像是有人在问你天安门有什么特别么？长城有什么特别么？你肯定会说，你傻了吧！而现在又有人问请问城兰中学有什特别么？在别人看来，这当然是一个很傻的问题。可是唐默不会这么觉得啊，所以他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妥。

当然，在别人眼里，唐默这是要装逼了，每次唐默这样子出现时，都会在人们心中隐隐出现这么一个形象。

唐默出场，霸气侧漏，大呼一声，都闪开，看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装逼。

当时老师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估计当时老师在想。

我堂堂城兰中学的老师能来你们这么个穷乡僻壤招生，我都没有什么意见，你还有什么资格有意见呢？你要知道，你不过是兰城边境一座小小的中学的一个初中生而已啊！而你这样的问题，是在对城兰中学百年的荣誉进行侮辱，是对城兰中学的亵渎，是对我的侮辱！

可是少年的血就是热的，有什么东西看不惯，他就会说出来啊！少年眼里的世界，就应该是武侠小说之中那样恩怨分明的江湖吧。

在唐默眼中，在公车上看到小偷是应该要声起讨伐，哪里会想到人们已经习惯了小偷在公车上带走一些不义之财。在马路上看到了摔倒的老人，就应该将他扶起来，哪里会想到那个老人心里是不是想着又来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想着这一次该敲诈他多大一笔。唐默不知道这么多，所以那一刻他才站了起来，用那种毫不客气地语气，因为他看不惯城兰中学那名老师趾高气扬的模样，那让他觉得那个老师很低俗。也让他觉得城兰中学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记得当时那个老师的表情很精彩，有恼怒，有不安，还有一点点的不耐烦和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厌恶。

老师回答他说:“如果你能够考上的话，不就知道了么？”

那位老师也同样的不客气。他很生气，他想，一个兰城边境的小初中生怎么可以亵渎城兰中学那样的学校呢？怎么可以对城兰中学提出质疑呢？这根本不科学啊！而不科学的事，都是错的！所以唐默提出的问题也是错的，所以他给了他那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

当时唐默沉默了，并不是他感到了羞愧和无地自容，也不是对于刚才自己那个近似于傻帽的问题的忏悔。他是在考虑，考虑要不要在填写志愿的时候填写城兰中学，因为他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很讨厌城兰中学。

但是在那个老师看来，他是在羞愧。

所以那个老师脸上的怒意才渐渐消退，只是嘴角的弧度翘得越来越高，像是要撑起了兰城的天空。

老师当时很努力地做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老师说:“不过……我相信只要你够努力，进入城兰中学还是有可能的！”

在那名老师看来，这是宽容至此的他对于兰城边境见识浅薄的学生的鼓励，他很满意于自己的回答，所以回答之后他也很满意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儒雅而温柔的老师。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名老师说的是“只要你够努力，进入城兰中学时有可能的”。是“有可能”，而不是“可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唐默。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但是唐默没有，因为他不是所有人，他是唐默。

唐默在想，我到底要不要报考城兰中学呢？他现在很讨厌城兰中学，特别是讨厌城兰中学的这个老师。

很快，他抬起头，倔强地将脑袋抬得很高，像是这样做可以让自己显得底气更足一些，其实他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底气，或许只是出于少年奇怪的心理，他故意要将脑袋抬得很高，胸脯挺得很高。唐默挺着胸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能够和讲台上那个城兰中学的老师差不多高，不过这个滑稽可笑的动作在别人看来是唐默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能够没有那么不堪。

那个老师当然会对这样的一个学生的行为而不可置否地一笑，全然是当做看猴戏。

唐默没有理会那么多，他可以看到那个老师眼里的笑意。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默说:“老师，我会报考城兰中学！”

像是一个孩子受了委屈，不甘地站在路口，指着欺负他的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说，你等着，我会揍回来的！

那个老师就是把唐默当做一个被欺负的孩子，在路口大放厥词说自己一定会揍回来的！

那一次招生就这么过去了，唐默似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每天依旧逗妹子，逛网吧。其实他们学校并不是像那个老师认为的那样说穷乡僻壤，那只是某个老师居高临下对于这些地方的错误评判。直到中考过去了，城兰中学的通知书以书信的方式寄到他家，他才露出一丝微笑，像是满足，像是嘲弄。

然而当时他的那些同学似乎都没有想到，唐默居然会考上城兰中学，这不科学啊！就像城兰中学那个老师想的那样，不科学的东西就是假的，但是……那张录取通知书总不是假的吧，所以，唐默进入城兰中学是科学的，是禁得起推敲的。

之所以会有人认为这不科学，因为没人看到唐默天不亮起床背单词，没人看到学校最后一盏灯是唐默关的。所以别人看来这根本不科学，但是事实上这是一个很严谨，很正确的必然事件，是禁得起推敲的。

不管怎么说，唐默最后还是乖乖地背着卷着铺盖，背着行李，坦荡荡地进入了城兰中学的大门。进入了这个兰城的水帘洞。尽管自己当初是一只不想进入这个水帘洞的猴子。

在进入校门的时候，唐默甚至是觉得自己仿佛是羊入虎口，三年后一定会被城兰中学啃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这个想法在在遇到宁小白的时候就彻底地打消了。

他们的相遇很简单，很直接。

唐默和姑娘们在兰城逛街，作为一个从兰城边境来得“乡巴佬”，逛一逛兰城商业街是必修功课。而且还有漂亮妹子在一边陪着，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这个时候宁小白和唐默才认识两天，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而宁小白则是背着他的双肩包，走得很匆忙，像是提着剑要冲上山上挑战隐世高人的年轻剑客。看着路过的唐默，鬼使神差地打了声招呼，说:“嘿，真巧！”

其实他当时很远就看到了唐默，他想，到底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呢？不打招呼吧，显得自己太过于那个什么高冷做作了，打个招呼吧，人家如果反倒是不接受，反而令自己尴尬。

唐默也很远就看到了宁小白，他对这个人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他叫宁小白啊。叫什么小白的名字很容易让别人记住。所以他记住了这个叫做宁小白的家伙。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呢？而且应该是那种宁小让白听到了不会显得唐突，而且还会突出自己友好优秀品质，即使宁小白没听到也不会显得自己没面子的招呼。

可是宁小白越来越近，而且看上去根本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嘛，这时候他很着急，很懊恼。

兰城真是个复杂的地方，唐默在心里感叹道。在街上遇到了同学还得搞清楚该不该打招呼。想到自己今后三年都将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开始有些后悔报考城兰中学了。

不管了，丢面子就丢面子吧，大家都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下狠心，唐默刚想说一声你好啊！人家宁小白就先一步开口了。

那感情好啊！省得自己麻烦，所以他很高兴，开心地回答宁小白。

唐默也回答说:“是啊，真巧！”

或许就是因为看到了唐默脸上的喜悦，宁小白心里那种打了招呼就走人的想法突然间消失，心里生出了和唐默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宁小白问:“你去哪儿啊！”

唐默回答:“吃饭啊！一起吧！”

宁小白答:“走吧！”

然后，唐默就抛下了漂亮的姑娘们，而跟着才认识两天的宁小白“私奔”了。而宁小白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很坦然的将唐默“拐走”了，丝毫不在意姑娘们充满了“焚寂煞气”的眼神。

即便多年以后宁小白突然问起唐默为何当初那么从容地跟着宁小白离开了，而抛下娇滴滴的妹子们，那时候唐默很郁闷的说:“咦……我怎么没想到啊！”

……

命运这种的东西很令人费解，往往在不经意间，两个人的命运轻轻地触碰，却碰撞出火星撞地球一般的盛大。然而有的人即使刻意地想要将他们的命运重叠在一起，却如同落叶溅尘埃，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其实命运不可强求。

很多年以后的唐默总是感慨那一次莫名奇妙的相遇，命运总是来得太过于突然，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就是一次偶然的相遇，简单的对话，将两个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命运的锁链悄然而至，冥冥之中的指引将两个人汇聚在一起。

唐默走在路上，手里握着刚买的冰镇奶茶。兰城的夏天还是比较炎热的，吃了一个饱饭以后再有一杯冰凉柔腻的奶茶下肚，简直是人生一大快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