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娜呢？赛娜还平安吗？

我们还没有真正的进入暗影岛上，在这片海域还是有时间差的，上午的清凉没有持续很久，正午的炎炎烈日很快就让我领略了人间地狱的滋味。没有遮蔽物，也没有水。我的嘴唇干裂，少许的血丝一渗出就被我自己舔掉了。瑞雯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是低声告诉我：“不要动。”

没有食物，人可以活七天。没有水，人可以活三天。

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我们可以活多久？我忽然很羡慕昏迷过去的卡拉斯。

说实话，从昨天下午的那场恶战到现在我们一年东西都没吃。

第二天的清晨，我又从大剑上吮吸了那一点点的露水。这一点点的露水对我而言远胜世界上的一切美酒佳肴。但是到了下午，饥饿已经开始令我感到要发疯。胃里如同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燃料就是我的力量和理智。我看着瑞雯，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麻木。瑞雯意识到了我的目光，也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目光中不再有那种野兽般的凶残，却带着另一种令人心悸的悲伤。

“卢锡安。”她轻轻说着，向我这边挪动了一下

我舔了舔上腭，舌头如同一把锉刀，而上腭像一片砂纸。

“我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我不信任人，但是我愿意信任你。”瑞雯低声说：“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活下去。不管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你都必须要活下去。”

我从胸膛深处发出了“嗯”的一声算是答应。焦渴已经让我无力讲话。

瑞雯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在昏迷中憔悴的不像样子的卡拉斯，然后说道：“赛娜可能已经落入了锤石的手中，所以这个家伙是你最重要的筹码，不要动他。”

我的心里慢慢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兆，然而头脑因为饥饿的折磨已经麻木了，无法准确地把握。瑞雯从甲板上捡起她的大剑，把剑柄递到我的手里。我下意识地接过来。

“我在很久以前就应该死了，活到今天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了。所以……”

她双手捧起剑锋，对准自己的胸口。

“杀了我吧，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然后活下去，实现你的理想吧。”

我的手紧握剑柄。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没有经过理智的判断，我把剑从她手中抽回。

“决不。”

宁可死，决不！

平日里可以轻易挥动的大剑此时却变得沉重无比，我重重地坐回船底，低声道：“瑞雯，这不像你。”

她原本不是如此容易绝望的人。瑞雯浅浅一笑，道：“你多少也要为赛娜考虑一下，你不想活着回去见她吗？”

“不要再说了。”我索性躺下来。即使是坐着，此时对我来说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我看着天空。

很晴，没有云。当然，云在我们下面，在海的下面。

一望无际的晴空，即使在这种时刻，看起来还是很美。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愿意去想。我只能强迫自己进入冥想的状态，竭尽全力去忘记肉体饥饿和焦渴的折磨。不知何时，我真的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之中。没有天空，没有大海，没有小船，身体的不适也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平静和祥和。

这是死的征兆。

在我的身下，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我放松自己，任由身体向下坠落。坠落的尽头，就是我生命的终点。在那里，我将再一次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再一次遇到玛利洛，并且，迟早会再遇到赛娜……

然后我感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把我托起来。饥饿和干渴的痛苦如同礁石浮出水面，又明晰起来。但是我也这样逃过了近在咫尺的死亡。令人惊讶的是，当时我的神智很清醒，一开始我以为是瑞雯，但是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她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痴痴地看着远方海天交接的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