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自成张口朝着宁君惜方向怒斥时,那一条直线的人便似乎避瘟疫纷纷逼退开来。
在清平县境内,几乎没人不敢得罪这位臭名昭著的岳王世子,除了月余前那个虎口夺食的少年,这些年便没人能讨得好去,普通老百姓便是被看上几眼也是要胆战心惊半日的,觉得天要塌下来,自然一个个避之不及。
所有人都避开,宁君惜和李禅两个人还莫名其妙,都站在原地,一时间十分突兀。
宁君惜眨眨眼,便想往人群里缩,被李禅哭笑不得拉住,拍了拍肩膀。
宁君惜不可置信瞪大眸子。
李禅点点头,心中说了句该来的逃不掉啊,脚步上前,挡在宁君惜面前,冲坐在轿辇上宛如一头肥猪的岳王世子施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观施主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宁君惜心里暗自猜测这些人的身份,他何时何地何处见过,闻言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岳自成却直接忽视,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宁君惜,啧啧道,“呦,换成白毛了,小子,不错不错,可做好了准备去我那里坐坐?”
“你我不认识吧?”宁君惜被盯得有点不舒服,皱眉道。
“没事,时间多得很,本世子耐心好得很,慢慢认识。”岳自成狞笑起来,一字一顿道。
身后扈从顿时心领神会,虽然上次被揍得人仰马翻,这次依旧毫不迟疑,仅留一个押着新得来的清秀小娘子,剩下的往前冲去。
这可不是愚忠,而是这位跋扈嚣张的主儿对随从可是大度豪气得很,重赏之下勇夫多。
李禅叹了一声,侧身直接闪进了人群里。
宁君惜眼见那几个扈从张牙舞爪扑过来,暗骂了一声,侧身闪避,一脚踢在一扈从屁股上。
这些扈从并非修士,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武夫,被宁君惜一脚就踢飞出去。
宁君惜愣了一下,没料到这群人这般好对付,立即手脚齐动,将那些只是花架子的扈从一一踢飞出去。
岳自成身后一直站立似乎木头的两个挎刀汉子眉头动了动,一人上前,横刀往宁君惜腰际砍去。
岳自成连忙道,“别伤了。”
不过,这显然是多此一举了。
在那长刀即将到宁君惜身前,一串佛珠便拦在长刀前,两者相撞,那提刀之人只觉得长刀如同砍在磐石上,大力反弹回去,反而震得他手中长刀发出铿然之声,手臂微麻。
另一人眼见同伴不敌,身形前掠,瞬间劈砍向李禅。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李禅长吟一声佛号,并不反击,只是抽身闪避。
两人并不言语,刀势劈砍,愈发咄咄逼人。
宁君惜将几个跳梁小丑解决掉,转头见李禅似乎猫逗老鼠戏弄那二人,不由哭笑不得。
他看得出来那二人虽然气势汹汹,实际上并未用真本事,否则可不只是这点动静,一禅法师这般戏弄实在不厚道了些,“一禅!”
“你先让他们住手啊。”李禅一边闪避,很无辜说了一声。
宁君惜无奈耸耸肩,视线看向那个微微眯起眸子的家伙,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他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掠去。
与李禅缠斗的二人脸色微变。
砰地一声巨响。
一道黑色身影与抬轿的一人硬对一掌,微微一滞,那道黑影瞬间砸飞出去。
宁君惜心中震惊,完全没料到队伍中会有超越宗师境的存在,那这头肥猪的身份还真好猜了,手已经放在岳自成肩膀上,“都停手,好好谈谈吧。”
岳自成身体本能紧绷,冷汗就下来了,连忙喊,“停手,停手!”
要是换个旁人,哪怕刀抵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怎么害怕,因为他觉得那人不敢伤他,可上次实在被打惨了,而且是毫不讲道理的暴揍,他实在怕这少年又二话不说,先捅他大腿一刀,说一句放放血,减点肥。
出手一掌把死神打飞的矮胖轿夫目光冰冷盯着宁君惜,宁君惜毫不怀疑,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这轿夫一定会一巴掌拍过来。宁君惜猜测这应该是岳磐刻意安排到岳自成身边的保护之人,若不是他婆娑步前几日小成,还没靠近估计就被逮着了。
那两位挎刀男子立即脱出战团,看着宁君惜面色也不善起来。他们虽然看不惯岳自成的行为,但到底是自家将军的儿子,若是可能伤及性命,他们不会留手。
那群被宁君惜用巧劲打得满地打滚扈从从地上爬起来,凑在一起既忌惮又谨慎盯着宁君惜。
李禅反而成了最悠闲的,双手环胸,等着看戏。
“别怕啊。”宁君惜捏着岳自成的肩膀,骨头都摸不到,微笑从容道,“若我猜得不错,你是藏浦江的世子殿下对吧?”
岳自成张张嘴,想到上次被扇的几十个耳光,又闭了嘴,就直勾勾盯着宁君惜。
“别这么看我,是你先招惹我的。”宁君惜虽然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怂,却不动声色,“放心,毕竟是在你的地盘上,我不会伤你,就是给你个东西吃,怎么样?”
这位在清平仗着身份无法无天的世子殿下连忙摇头,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只是摇到一半,他忽然感觉肩膀处一阵剧痛,痛得他大叫起来,然后嘴里便被塞了个东西,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你……”岳自成瞪大眸子,又惊又怒。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宁君惜笑得人畜无害,“说说吧,说完了我给你解药,嗯,李禅,一起过来听听。”
李禅干咳一声,略微有点心虚。
……
清平楼上并不接待住店,不过姚君知这些倒是在租赁了座大院子,装饰布置自然比不得远安王府的富丽堂皇,偏多绿植花草,景致颇为清雅,倒是与姚君知的闲庭小院风格相近。
后院有一条人工修葺的潺潺溪流,其中锦鲤不知几许,皆不过拇指大小,在横跨溪流的小拱桥上,偶尔便可见到数百锦鲤游过的欢快景象。
这一个多月,姚君知常常喜欢孤身坐在桥墩上,看着锦鲤游曳,或者溪水潺潺,一坐便能半日。
要说姚君知此来清平,也不真是游山玩水,或者来找岳自成的晦气的。
几个月前,姚靖城与姚凌殇不知谈了些什么,隔天姚靖城便同姚君知说,这几年在外,被人欺负惨了,要秋后算账。
姚君知自然是不信,可盘问再三,姚靖城一口咬定,最后姚靖城把姚君知惹恼了,来了个闭门谢客,隔了几天,姚靖城离开青莲山,姚君知也未相送,却捎了消息,敢走别回来了。
那天,姚靖城还真不敢走了,结果兄妹两个当日收到了青云学院的来信,是青莲山大郡主姚絮雨的家信。
姚靖城与姚君知这兄妹两个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纨绔,天不怕地不怕,可两人却都怕姚絮雨这个大姐,这估计就是一物降一物。
在家信中,姚絮雨提及,姚靖城必须去清平县的清平城一趟,她晚一些会去,让他们等着,另外,给姚君知的任务是在姚靖城到达清平县之前给藩王岳磐打好招呼,认清自己的位置。
姚君知便这般火急火燎来了。
不过,她的任务到目前只能算完成了一半。
因为,岳磐还未来找她,或者说在装傻充愣。
姚君知站在拱桥上,扶着栏杆看着桥下金鱼一条条游过,偶尔甩尾便会激起小小水花。
姚絮雨给她的任务是早些时间来这里打点一切,但给姚靖城的任务她却不知道,所以,姚靖城忽然跟她玩金蝉脱壳的把戏,总不会是真闲的无聊孤身一路游玩过来。
远安王府世子殿下的头颅,可是值钱得很,哪怕在清平县被岳王护着,也定有人斗胆去试一试能不能取下来。
她心事重重,思忖在这清平县会布一盘什么样的局,几方势力参与其中,谁会沦为棋子,谁又会从中获利。
近日,她倒是注意到了不少人,只是线头太多,她的青衣又不在手边,便有些力不从心。
“郡主,岳王府世子出来了”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站在姚君知身后,低头禀报。
“如何?”姚君知收回纷乱的思绪,声音冷冷淡淡。
“走路微跛。”
“呵,恢复得倒是挺快。”姚君知轻笑了下,转身背靠在栏杆上,“不过本公子现在没空理会他,让他快活这两天,等秋分时一并讨回来。”
黑衣男子略一迟疑,又道,“那位世子殿下被其他人教训了一顿,大小便失禁,昏迷不醒又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