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点三十分，这一天的加班结束，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唐正禾从椅子上起身，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敲击手机上的九宫格键盘。

经理安排他在看完城市宣传片后写一份感想，他不想将工作带回租房，就打算在去搭地铁的路上将事务处理完了。

‘哒哒、哒哒……’

他选择了规矩而保守的词语组成文章，一篇工工整整的观后感想很快成型，他用文字陈述了一种备受激励的精神状态，手机屏幕的冷光照映着他苍白的脸色。

“呼……”

唐正禾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保存后，他以一个很快的速度点下文档右上角的叉号，将文档重新命名后发送邮箱。

做完了这一切，他终于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惫。

唐正禾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点开了手机安装不久的一个休闲游戏。

自从工作后，日复一日都在加班，他下班的时候，正常人差不多已经到了休息时间，他很难找到一个想要交流的对象了，这种慢慢与往常的社交圈子断开联系的状态，他偶尔会感觉到失落，但多数时候，他其实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伤感。只是在搭乘地铁的时候，无所事事难免会走神，要是昏昏沉沉地错过了下车站，即使是以他保持了一天的死寂心情，同样难免会被打破心境，感到郁结和沮丧。

所以他学会了通过玩手机游戏来保持清醒。

唐正禾现在所玩的这款游戏是在手机浏览器上的网页下载回来的，没有发行、没有商标，他玩过的游戏不算少了，一下子明白这可能是哪一个新人制作者的试手之作，他对此并无意见，只要能玩就行。

进入游戏。

三分钟的背景介绍后，他了解到这是一个讲述愚公移山后、子孙进城务工的故事，而他所扮演的人物，则是承包了余家村所有人力资源的市场化劳务派遣公司老板，负责带领余家村的小伙在大城市讨口饭吃。

“打工？我熟啊。”

唐正禾自嘲地一笑，他手指点击屏幕提示的位置，立刻有一个画风硬朗的小人生成，屏幕正上方显示15的鲜艳数字。

他正要摸索游戏的玩法，只是前面地铁的楼梯口已经到了，他只好按耐下这一丝好奇心，等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才重新低头玩回手机。

只是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光滑的手机屏幕上一滴鲜血摊开，猩红夺目，刺激得他的心跳不断加快。

‘嘀嗒’

越来越多的鲜血滴落，将游戏画面整个染红。

唐正禾感受了自己的鼻孔正在流出温热的液体，喉咙忽然干渴，视网膜在剧烈抖动，大脑的意识快速消失，周围的场景简化成了线条，这些线条被一一擦去，留下一片白茫茫的虚无，最后这片纯白不断收缩，塌陷成完全的黑暗。

‘不用去上班了’

他闪过这个念头，闭上了眼。

……

仿佛一脚踏空。

坠落。

天旋地转。

蓦然惊醒的时候，耳边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快跑啊！差佬要追上来啦！”

唐正禾身体下意识地跑动起来。

身后传来刺耳的哨子声还有急促的怒喝：“别跑！”、“捉到了要你们好看！”

不时有几道手电筒的亮光照射过来。

地面坑洼不平。

焦急的人群并不熟悉地形，在慌乱的奔跑中，终于有人被绊倒在地，摔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惨样，在地上起不来了，伸手向其他人求助：“救我！”

但人群中有个冷酷的声音决然道：“别理！进市区！”

于是其他人只是默默将头埋下，发力拔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