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亮起。
沈蓝桉拍了拍褚淮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少年,好好学习吧,你那成绩,真的不够看,再胡闹下去专科都轮不到你。”
褚淮景扭头往后看,沈蓝桉已经随着人群走过了人行道,只留给他一个扎着松松垮垮的马尾的背影。
褚淮景对沈蓝桉的话不以为意。以为他不想要好成绩吗?他也想好好学习啊,可是那知识它就是不进脑子啊!
职高学生的日常就是睡觉化妆聊天打啵。
职高老师的日常就是上课讲课下课拿书走人。
褚淮景没有人跟他打啵,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子同学围在一起讨论女生的隐私,他不屑于参与,就自己一个人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开始脑袋发蒙,他已经脱离学习的轨道好久了,老师讲的啥他也听不懂,云里雾里的听课下课。
乱七八糟地又过了一天,褚淮景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有人跟他说,“褚淮景,今晚去不去赚笔大的?”
褚淮景拒绝了,“今晚就不去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
有个染了黄毛的男生突然嗤笑了一声,“阿珂你就别叫他了,人家里还有个病秧子老妈要照顾呢!看着没几天活头了,你可别耽误人家回去尽孝!”
黄毛身边的人也在哄笑,他们都在等着褚淮景发脾气,这样他们就好挑事儿了。
令他们意外的是,褚淮景只是安安静静地把校服外套穿好,书本放进桌洞里,然后对刚才那个带着眼镜的少年说,“阿珂,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别玩得太晚。”
蒋明珂点了点头,“知道了。”
黄毛和他的朋友都有些愣,看着褚淮景走出了教室,这暴脾气怎么又乖起来了?
褚淮景骑着车去菜市场赶着打烊的时间买了菜,然后一手稳着车把,一手拎着菜,回家了。
褚淮景把车停在修车铺的时候,裴荣光跟他说,“小景,刚才有一伙人过来,有个大黑胖子问你是不是住在20号,看着不面善,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大黑胖子?
褚淮景立即反应过来时昨天讨债的那群人。
遭了!妈妈一个人在家!
褚淮景立即撒腿快速跑回家。
此时大黑胖子正挂着伪善的笑脸威胁着徐七巧,“我说大妹子,你儿子欠了钱,你这个做妈的替儿子还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识相的就快点拿钱,不然我们可就拿你儿子的肾来抵了。”
徐七巧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身体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黑胖子有些不耐烦了,抽了刀,刀刃上翻着森森冷光,晃得徐七巧的心脏一颤一颤的。
“大妹子,这钱你是拿还是不拿?”
徐七巧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没……没那么多钱……您能不能宽限几天?”
大黑胖子还没来得及发怒唬一下徐七巧,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踹倒了。
褚淮景紧紧抱住徐七巧发抖的身体,转头冲那群人吼道:“你们还是不是人!钱已经还完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那大黑胖子冷笑道,“本金是还完了,还有利息啊,小子,你不会以为我们干这行的真这么干净吧?”
“你!”单纯如褚淮景,他还真不知道原来赌博可以这么黑!
“去!给我卸了他的胳膊!还不上钱就拿胳膊来抵!”
一群人蜂拥而上,褚淮景被人拽着双臂拉开摁在地上,徐七巧也被人拉着胳膊拖着。
褚淮景急了,“别碰我妈!你们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别碰我妈!”
那群人却笑得更猥琐更放肆,“母子情深还挺感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
那群人不愿意松开徐七巧,甚至在她身上动手动脚,徐七巧被抓着胳膊,根本无从反抗。
褚淮景红了眼,挣扎着,嘶吼着,“畜生!你们这群畜生!不许碰她!住手!”
他们充耳不闻,徐七巧的衣服已经被扯落,露出一大片肌肤和文胸,鞋子掉落,黑色裙摆被掀了上去。
徐七巧眼里噙着泪,无助地看向褚淮景,对他摇头,很屈辱地冲他说:“小景,别看,闭上眼睛,不要看。”
褚淮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四个人都摁不住他,褚淮景爬起来冲过去推开他们,脱了外套包住徐七巧瘦弱的身体。
来不及安慰徐七巧,褚淮景有很快被人钳住了肩膀,褚淮景紧紧抱着徐七巧不松手。那群人撒气般一下一下踢在他的背上。
很疼。
褚淮景紧紧咬着牙,忍着,任由他们又踢又骂。
徐七巧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护住褚淮景,可是褚淮景把她全部圈在怀里,她动弹不得。
那些人踢在褚淮景的背上,更像是踢在她的心上。
每一声闷响都像是在她心上重重捶打着。
她哭着说:“小景,松开吧,很疼的,松开,快点松开啊!”
她家小景连打针都怕疼,这么踢着他岂不是更疼!
褚淮景没应她。
大黑胖子看不下去了,骂他们,“一群废物!五个人拉不开一个小屁孩儿!你们几个去帮忙。”
大黑胖子身后的几个人也上前去,加入进去。
褚淮景的手被一点一点掰开,褚淮景坚持着不松手,可是,终究是一人难挡众敌。徐七巧被他们从褚淮景怀里拖了出去。
一片挣扎的混乱中,只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全部人都愣住了。
徐七巧倒在地上,脑袋下垫着一片红色。
褚淮景的脑子里嗡声一片。
大黑胖子一看闹出人命了,慌里慌张地跑路了,很快,原本就不大的客厅此时只剩下两个人。
褚淮景跪在徐七巧身边,不敢碰她,唤她,“妈?妈?他们走了,你可以醒了……”
他以为妈妈是故意的。
可是徐七巧没有回应他。
褚淮景的心一沉,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探到徐七巧的鼻下,又立即如触电般缩回手。
怔愣了几秒后,褚淮景忽然抱起徐七巧冲下楼,跑到修车铺,大喊,“裴叔!裴叔!我妈出事了!送医院!快送医院!”
裴荣光听着声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就急忙把顾客的车倒出来。
两人急匆匆赶到医院,把人送进手术室。
然而等来的却是医生的摇头和一句沉重的“节哀”。
褚淮景仿佛被抽了灵魂,整个人眼神空洞,脚步虚浮。
裴荣光不放心他,一直跟在他身边,还打了电话叫了自己刚从衡州回来的儿子过来。
褚淮景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裴凛赶到的时候,裴荣光交代他好好看着褚淮景,他年纪大了不好折腾了要先回去了。
裴凛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听见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三个字。
“对不起。”
一直在重复着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