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奔赴前线之后的圣京城,依旧不断接纳着四处蜂拥而来的难民,同时也目送着大批难民向南方的江东和西面的凉州离去。
相反于难民的方向,军队却正在络绎不绝的出城东进,主动和庞勋决战的消息,传遍整个帝都。
赞誉者有之,担忧者有之,怀疑朝廷乘机撤离丢下京城不管者,亦有之。
就在这样的人心浮动之下,凉国公府第内却一片静寂。
静寂中,无忧谷主慵懒的斜倚着窗栏,嘴角含着微笑,正温柔的注视着眼前摇篮中两个孩子的戏闹。
一岁的婴儿,尚不会说话,双腿的行走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够扶着摇篮的边缘,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或者是飞速的爬行,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不明意义、但却是十分欢乐的“呵呵”声。
同样注视着这一双儿女的,还有孩子的母亲。
虽然依旧一片茫然,但是在华一针的调养下,云明月此刻显然已经远没有之前那般憔悴,双眸的盼顾间,也流露出母性的慈爱。
“好可爱啊!他们便应该是我的侄子和侄女吧!”
突然,毫无预兆的,一个窈窕的白衣女子,犹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的进入,虽然是在对欧静说话,但是目光却关切的投注在两个孩子身上。
“风馨?”
意外的低声惊呼,欧静和这个风雨的妹妹见过一次,因此立刻便认了出来。
“不错,是我!我现在要把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起带走,希望欧姐姐你不要阻拦哦!”
少女巧笑倩顾,就仿佛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什么?”
欧静起身,满脸的讶异,一时之间有些不相信,风馨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无忧谷主只觉得背心一麻,竟是被人自后面点中了穴位。
“嘻嘻,对不起了,欧姐姐!”风馨满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走到了云明月的跟前,转而神色一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好友的头发,轻轻的说道:“走吧,明月,我是风馨,我接你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回麦坚,回风云世家,再也不和这片充满着斗争和阴谋的土地,有半点干系!”
“风馨……麦坚……风云世家……”
美丽的少妇茫然的喃喃,似乎感应到了风馨的善意,又似乎是感觉到风馨是熟悉的朋友,因此没有半点的反抗,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只是这样的顺从,迅即因为风馨试图抱起那一双儿女的行为而化为乌有,歇斯底里的大叫中,云明月就如同心切幼儿的母兽,向风馨发动了攻击。
“别伤害她!”
云明月的攻击,被适才点了欧静穴位的黑衣人挡住,而与此同时,风馨也关切的阻止了这个护卫可能过头的反击。
“别怕,明月,别怕!这是你的孩子,谁也无法从你的手中抢夺!”
缓缓的将孩子递给了母亲,并且柔声的劝慰,这才将激动中的少妇慢慢的安抚下来。
“你们不能够走!风馨,这是风雨,你哥哥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带走他们!”
突然,让风馨意外的是,一旁的无忧谷主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破了身上的穴位,出言阻止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欧姐姐!”
在风馨轻轻的笑声中,那黑衣人再次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上前,制住了欧静。
而风馨,则在说了这句话之后顿了一顿,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我知道他们是风雨的孩子,但他们不也是明月的孩子!如今风雨自顾不暇,连他的妻子都保护不了,难道你真的忍心让这两个孩子,成为风雨所谓的理想,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野心的殉葬品?”
“什么意思?”听出了少女话中有话,欧静皱眉。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怎样进入血衣卫防备森严的凉国公府?为什么闹了这么久,血衣卫却始终没有动静?”风馨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你做了些什么?”无忧谷主的脸上,浮现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也没有什么,只是让自作聪明的血衣卫疲于奔波而已!其实我的另一个哥哥风雪,真的很爱明月,为了她,甚至不惜牺牲一切!
“也许,这一次不要来圣龙,也许,他们在一起,才能真正的幸福!不过谁知道呢?爱情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人生便是这样的有趣,我们无法预测未来,却又因为未来的不测,而让生命更加精采!”
美丽的少女,老气纵横的抒发着和她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人生哲言,同时拉开了欧静依靠处的窗帘。
火光。漫天的火光,正自南面的城门处熊熊燃起,冒出了袅袅的浓烟,弥漫在黑暗的夜空。
“看到了吗?多么纷争频仍的土地!我不想让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从小生长在战争的动乱和宫廷的阴谋中,在朝不保夕的颠簸中长大!”
风馨缓缓的摇了摇头。
就在凉国公府发生异变,也在南门一片嘈杂之际,一支军队正日夜兼程来到了圣京城的东门。
“快,快进城!”
燕耳策马扬鞭,低声催促,在他身旁的大旗上,分明书写着六个狰狞的血字——“除奸佞,清君侧!”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异常的顺利。
坚固的城门在预想中洞开,接应的信号也如期的在城墙上展现。
然而,出于直觉,燕耳的心中却总觉得异常的忐忑。
“上官兄,风雨真的在城内吗?”
“放心吧,一切都在计画之中!我的人今日午时还看见风雨在凉国公府内出现,而他的大批军队,则因为血衣卫错误的情报,假装出城攻打庞勋,实则埋伏南门等待你的出现,你说他怎么可能不在城中。
“哈哈,任凭风雨多么狡猾,恐怕他不会想到,血衣卫对风雪的监控,竟然完全被我们利用,将计就计之下,却是声东击西。
“如今,圣京城城门洞开,城内防守薄弱,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凉国公府和风雪会合,控制住那里,并且拿下风雨。
“另一路则从后面袭击南门的风雨军主力。相信到了天亮的时候,圣京便将重新属于圣上,而风雨,哼,这一次,我就不相信风雨还有三头六臂,能够逃脱这样的罗网!”上官百剑自信满满的说道。
作为昔日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孙子,正统派领袖上官明镜的儿子,刑部尚书诸葛青的弟子,上官百剑可以说一直都是前途似锦、少年得志,做一个像父祖恩师一般的名臣、忠臣,便是他努力的目标和梦想。
所以,在上官百剑的心中,此刻正为自己即将铲除风雨,这个权重一方威胁到天子的权威,而且又兵败幽燕令自己父亲阵亡沙场的权臣,而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但愿如此!”
相对而言,燕耳却有些有气无力。
和风雨的几番争斗,让曾经被誉为幽燕世家最有作为的年轻子弟,深深明了风雨的厉害所在。
想当年,数十万大军浩荡西征,名将如云、兵马长蛇,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壮观,然而如今,堂堂百年豪门,却已经烟消云散,甚至连祖传的根本基业也已经荡然无存,而那些青春得意、少年飞扬的家族俊杰,则相继血染沙场、亡命九泉。
巴蜀兵败又被风雨暗中释放之后,燕耳便深深的感受到,风雨在谈笑中运用权谋的强大杀伤力,如果说,叔父燕南天是一个征战沙场的英雄,那么风雨的舞台,绝不仅仅是疆场,而是天下。
正是这样的区别,让燕家彻底的败北,也让天下的英雄,无论多么厉害,都在自觉和不自觉中坠入了风雨的算计。
“可惜啊,风雨!你既然要用我燕某人的脑袋来拉拢部下的人心,那么,说不得我燕耳也只有和你拚个鱼死网破了!”
苦笑着喃喃,燕耳不再多想,虽然他对于上官百剑的自信不以为然,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全力以赴的进行下去了。
于是,年轻的将军挥手之间,示意部下快速前进。
“哒哒哒!”
突然,一阵马蹄声,自遥远的东方传来,在黝黑寂静的深夜分外响亮。
伴随着马蹄声的,是滚滚而来的尘烟。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风雨军的主力都在南门吗?”
燕耳微微变色,质问起上官百剑来。
眼下的情形,即便是傻瓜也看得出来,东面行进而来的,绝对是一队精干的骑兵。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