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臣丹心(2 / 2)

征战天下 黑板 5557 字 2019-09-09

泪水从少女的眼眶中汩汩的流出,是悔恨也是无助。

“公主莫要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就算我们不去援救越池,一旦城破则王都同样不保,其中得失也很难说得清楚!至于那些忠良,他们取义成仁,死得其所,公主您就不要太过难过了!”年轻人低声劝慰道。

“不,大人不必安慰凌波!”少女凄楚的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凌波自己心中明白,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凌波都不具备一国之君的才德,交趾国力和圣龙相比,更是无法并论,此次举兵有若螳臂挡车,为了吴氏一姓的荣辱,却要让举国百姓遭受刀兵之乱,此乃凌波之罪!”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等抗争,虽然看似螳臂挡车,却已经将交趾人的铮铮铁骨展现于天下人的眼前。若是能够成功固然最好,即便失败,那么百年之后人们也会知道,交趾是一个敢于对抗强权、不惜玉石俱焚的民族。

“强者,只有这样的强者,才能够赢得世人的尊重,那些圣龙的统治者,也才会因为害怕交趾的反抗而谨慎的制定政策,用恩惠的手段来安抚民众,而不是如同对待奴隶牲口般的任意驱使,并且让他们能够安定的生活。

“而我们的后人,也才能够有机会从我们的抗争中,继承交趾人不畏强权争取自由的血脉,将这重建家国的事业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等待着圣龙人势力衰竭的一天,重新让交趾的大旗飘扬在交趾的大地之上!”

年轻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着的是完全和形象所不符的干练和激扬,已经全然不像一个过度酒色的纨裤子弟,分明是一代忧国忧民、抱负高远的仁人志士。

“多谢大人提醒!”少女显然被年轻人的话语打动,当下精神也为之振奋了一些,随即急切的询问道:“那么依大人之见,凌波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立刻会合黎老将军,以及各路勤王兵马,先行退往清化,届时一方面派遣精干人马潜入北方骚扰游击圣龙人,另一方面则坚守清化门户,联合南部各路义士,寻机再举义旗!”

“这大人莫非要放弃整个北方?”少女微微的皱眉,脸上也显出了不悦的神色。

毕竟北方乃是交趾王室真正的根基所在,若是流落南方的话,恐怕就难免会受到当地势力根深蒂固的丁族的牵制,无异于寄身屋檐之下,看人脸色,这实在是身为王族的少女所万万不愿意的。

更何况如今自己的妹妹在乱军中失散,这也让少女颇为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不顾妹妹的生死安危,独自离开。

“公主,时不我待!当日微臣被圣龙总督雅龙招揽,试图取代家父的地位,作为圣龙在交趾的傀儡,因此有机会和这些南征军的高层将领们有一些比较深的接触,最大的感受便是他们均为一批才华横溢、敢作敢为的年轻人,既有创建事业的精力,也有深谋远虑的目光。

“占领清化,将交趾一切为二,便是雅龙很早便已经定下的计略,若是我等如今不及早撤退的话,恐怕清化一朝失守,则交趾的形势便彻底改观了!”年轻人眼见公主犹豫,不由焦急的劝道。

“这个”

少女有些踌躇的望了眼前的臣子一眼。

陈全,陈设之子,陈族当前的族长!

虽然,这一次能够收复王都,大败圣龙帝国的南征军,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赖这个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二世祖的家伙。

虽然目前的复国大军之中,陈族的力量不下于黎族,同样是支持着自己姐妹的重要支柱,但是,少女的内心却对于这个年轻人没有丝毫的好感,更加谈不上什么信任。

他是杀害了父王凶手的儿子!

他是那个勾引圣龙人侵占了交趾家园的叛徒的后人!

魔鬼般的声音,不断在公主的内心深处,提醒着这两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而且,陈全外在的形象,也显然无法让人产生丝毫的信心。

刚才,他说自己和圣龙远征军的高级将领相交甚深,还口口声声的赞扬他们的能力,岂不是一种变相的威胁,或者,他根本就是圣龙人派来的死间,否则看他如此颓废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魄力,起兵帮助王室反抗强大的圣龙人?

越想越心惊,猜忌便犹如毒蛇,无声无息得吞噬着少女的心灵。

“交趾每一片土地都是先祖留下的基业,凌波不敢丢失任何一寸!何况,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到东部沿海,寻求麦坚舰队的帮助,同时凌波相信,交趾的义士们也必定会奋勇而起,再度汇集起来,同仇敌忾击退圣龙人的!”

终于,少女权衡很久,方才做出了完全否定了部下的决断。

麦坚舰队?交趾义士?陈全的心中不禁苦笑。

麦坚舰队毕竟不是交趾的保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义务来为交趾流血!

此刻,恐怕圣龙的使者已经成为了麦坚舰队的坐上贵宾,探讨的必然是如何获取双赢的分红,至于交趾的复国大业,这个无论在他们口头上如何冠冕堂皇的词汇,在真正利益的交易之中,恐怕不过是一个讨价还价的筹码--这,便是强者的权力,弱者的悲哀。

至于所谓的交趾义士,陈全更是有一种悲哀。

事实上,在公主心中被寄予了厚望的交趾复国大军,固然有相当部分是朝廷原先的士卒、黎陈两族的勇士,但是更多的都是被许以重金拉来的壮丁,这些几天之前还是农民的家伙,纯粹是因为当兵可以吃饱饭有钱拿,方才投效过来,根本和什么复国救亡风马牛不相及。

打胜仗还好,如今一旦战事吃紧,那还不一个快过一个得逃之夭夭,反正脱下军装扔下武器,他们便是农民,不管是圣龙人也好还是王室也罢,他们还是一样要耕田交租,而任何一个统治者,自然也会默许这些乖乖的给自己制造财富的工具存在。

不过,眼见公主的神色坚决,陈全不禁感到了全身冰冷,当下便意兴阑珊的告退。

“塞外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可叹你空有一番报国济世之心,可惜身处嫌疑之地,一片丹心无人能知,反倒是君上猜疑同僚排斥,奈何奈何,难道一定要做那人头落地的名将,方才甘心?”

当陈全索然回家,跨入自己住所之际,却听见一道昂然的声音,自身后的阴暗处毫无预兆的响起。

引用的却是圣龙帝国当年一代名将膻济道的典故。

当年正逢圣龙内乱,各路藩王纷纷自立,这位名将乃是吴越王的重臣,原本追随吴越王南征北战,一生未尝败绩,二十年时间一统江南,帮助吴越王成为了当时实力最为强大、也是最有希望统一圣龙的藩王之一。

可惜就在此时,曾经君臣一心谈笑用兵的主君,不幸遇刺身故,新即位的少主忌惮名将的功高震主,便罗列了罪名将其杀害,以至于这位赤胆忠心的两朝元老,在临行前悲愤的怒斥君上,这是在自毁长城。

事实也确如名将所言,不久之后,那位眼高手低的少主,便因为所用非人,而且还在深宫之内胡乱指挥千里之外的大军作战,最终北伐失败,国力大损。

吴越一国随即作为阻碍圣龙帝国统一的绊脚石,被新崛起的强国所灭,消失在了滚滚的历史尘烟之中,而吴越王一生追求并且眼看就要成功的统一圣龙帝国的梦想,也随之烟消云散。

此刻,那不速之客引用这样的典故,其用意自然昭然若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今陈全算是理解了当年那位大夫离开国门之际的心境了!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心安,又何必在意成败得失,他人议论呢?”

仿佛早就洞悉背后的不速之客是谁,陈全头也不回的反击道。

言语之间,有些悲愤,更多的则是一种藐视天地的傲然。

所以,与其说是辩解,倒不如说是自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