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震洲这才回头朝她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请他保重身体,这是连彬瑶嫁过来之后最爱和他说的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愧对她,但要他硬着头皮去和她圆房,他还是做不到,即便是在国事操劳之后,搂着妻子坐在窗前温存一会儿,他连试都没试过。和妻子睡在同床而眠,脑海中却是别人的影子,又如何去和妻子生下子嗣?他仰望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叹。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无法领夫人的情呢?”冷星桓的声音忽然响在不远处。
“星桓,记得我们以前在净坛山上,一直都喜欢两个人坐在‘甘苦石’上看日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我一个人看日落。”邢震洲没有回头,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
“震洲……”
“如果你是和我谈公事,就别这样叫我,我最近似乎喜欢听你称呼我为大人。”他生硬地说着话,但他内心始终明白,对于这声“震洲”,自己根本没有抵抗力,才会连忙打住。
“这件事应该是你的私事吧,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否也能算作公事呢?”
冷星桓抿了抿嘴唇,停顿了片刻。
“今天我去跟夫人讨教凤鸣琴,离开的时候偶然看到贺太夫人去探望伯宗大人和小公子,无意中听到了她对伯宗大人所说的话。原本我并不是一个爱在别人背后说是非的人,但若是小公子真被太夫人抱去贺府抚养长大,将来会演变成什么状况?”
“大娘想把定邦抱去贺府抚养?不错嘛,那么你觉得我该有所行动吗?比如尽快跟彬瑶生个儿子,好指定他为下一任的大领?”邢震洲开始是吃了一惊,但立刻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冷笑。
“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自然不需要什么事都问我的意见,尤其是对大领家族继承人之争这种事。”
“没错,现在我虽然是大领,但这个位置仍然有人在虎视眈眈。我相信大哥,却从来没相信过震云和震东两个兄弟,至于大娘、三娘、四娘还有那些宗亲,更加没信任过。所以就算我继任了大领,伯宗的名份也只给了大哥一人,震东和震云到现在还是单纯地作为家臣而已。至于下一任大领的继承人,我从一开始已经决定要传给定邦,所以不用你来操心。”他说得极其稀松平常,声调中连起伏也感觉不到。
冷星桓忽然站到他面前,蹙起双眉,“你想传位给定邦公子?是为了报答伯宗大人曾经对你的恩情吗?这个大领之位来之不易,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十分,可这时候你却偏要意气用事,恕我过分地说一句,你分明就是在跟我赌气。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单独面对我,你总是要在意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难道你离开了军营,就真的会失去在军中升帐时那种魄力和威严吗?”
“赌气?你认为我这样做是在跟你赌气?星桓,你当真完完全全了解过我这个人吗?刚才的那一刻,我得到了答案,是没有。我终于明白了,你兴许真的对我有感觉,可那感觉并不是喜欢平凡的邢震洲,而是喜欢化身为霓月之神的霸主邢震洲,对不对?”邢震洲盯着她的双眸,苦笑道。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还是那句话,请把你心中的那份爱分一点给夫人,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给她一个孩子,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冷星桓低下头,似乎不愿抬头再看他。
邢震洲突然哈哈大笑,他什么也没再说,一手打开折扇,一手拔出了腰间的覆雷剑,竟就着山风吹动的节奏,模仿驱煞舞的动作,哼起小曲舞动起来。夕阳落下山去了,天的彼端,无比昏暗。
“夫人,大领大人回来了!”
连彬瑶刚铺好床,只见晨露和一个近侍扶着邢震洲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前厅。好不容易,两人才把他扶坐在了躺椅上,邢震洲满脸通红,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酒气,显然醉得厉害。可是他并没晕过去,大冷天里还坐在那里一个劲摇扇子,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好热”。
“晨露,去倒杯解酒茶来。”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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