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悬崖边的赤麟(1 / 1)

 诸如烦躁、厌恶,这类情绪从未出现在过去的他身上,哪怕是极为枯燥的读书、习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心中都不会产生丝毫负面情绪。嗖!一道刀气斩出,将草地清空出一大片。碎散的碧影飘荡在空中,被接踵而至的刀气绞得粉碎,随着吹拂而来的清风飞向远方。赤麟心中的烦躁,并未得到哪怕一丝的纾解。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遇到不同的人,迎来的也是全然不同的人生,截然不同的际遇。降生在天疆的短短四百余年,满足了他对家庭、亲情甚至个人感情的一切幻想,以至于在恢复记忆后,他内心深处甚至在否定发生在诗意天城的一切。曾经,炽焰赤麟认为,或许在将人生重走一遍后,他会得到全新的感悟。或者说,他希望自己能得到全新的感悟。昔年在慈光之塔,先生将选择权交到他的手中,他也如愿迎来了全新的人生,这四百余年,不管是先生还是无伤都未曾打扰过他,将时间留给了他自己。就连先生成婚后,携夫人前来拜访师尊时,也非常注意彼此之间交流的分寸,让他能够完整的经历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然而,过往的记忆复苏之后,他反而没有了离开四魌界之时的坦然,因为割裂感实在太强了。他还记得当年与殢无伤做出的约定,苦境再见,那是他在四魌界唯一的交心朋友,两人甚至将对方当成自己真正的兄弟。如果没有在天疆的经历,赤麟觉得,自己应当能够像过去那样,坦然面对发生在过去的一切。差距,都是在对比中展现出来的,如果没有经历过天疆的温馨,他也只是觉得诗意天城不堪,没必要继续在泥潭中打滚,离去是放过自己,并不会像如今这般将其当成执念,将其否定,甚至隐约间生出想要将那处所在彻底毁灭的想法。现在,赤麟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的人,艰难的维持着过去与现在的一线平衡。需要有人来推他一把,或者拉他一把。“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生闷气?”轻声传至,紫芝王气随之扩散,来人着一袭黑底文武袍,做工精细,形制精美,绣有以牡丹为主的诸多花卉,盘好的黑发中有几缕粉色点缀,英气十足,正是天疆宗女凛若梅。她出言关心道:“是修行上遇到难题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知道你还在天疆,众人近日怕是要休息不好了。”话语中略带几分调侃,足见其细腻的心思。看到来人,赤麟迅速自地上坐起身,掩去面上的躁色:“我没事,让师姐与众人担心了。”在想起过去之后,这种伪装似乎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虽然他的出发点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如果草地上没有那道刀痕,或许,他此时的话语会更有舒服力,凛若梅走到他身旁坐下,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皱着眉头说没事,你是觉得师姐很好骗吗?”短短几天不见,她感觉,师弟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了。“没有。”赤麟迅速做出回应。只是几句简单的对话,便让他心绪平静下来。凛若梅羊装生气道:“什么没有?我看你明明就有,别像父亲一样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决。”“……”赤麟闻言后陷入了沉默,天疆是天疆,是他心中的净土,不同于让他厌恶的诗意天城。心绪平静下来后,他的自我认知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宿慧觉醒自然需要时间磨合,尤其是两段人生割裂感实在太过严重,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赤麟心中做出了决定。“师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他的出生在天疆从来非是秘密,毕竟越行石的动静不小,但是,另一件事就不同了。凛若梅闻言愣了一下,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师弟会突然谈起这个,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知晓的:“前世今生?我之前听师尊提起过,中阴界乃生与死的中继站,常人死后,灵魂都会先前往中阴界。”“不是师姐说的这种。”赤麟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远天,语气中透露着难言的复杂:“在天外有一方世界,看起来就像漂浮在宇宙中大树,由上至下分成四个区块,形成了四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四魌界吗?”凛若梅并未询问原因,只是顺着师弟的话意继续往下说。赤麟收回目光:“师姐知道?”“先前师伯成婚的时候,我代父亲回去德风古道观礼,便见到了一位来自慈光之塔的同门,他是师伯的学生,叫做凝渊。”虽然天疆与德风古道关系密切,但是像这些事情如果没人问起,凛若梅也不会随意提及。“是他。”听到名字后,赤麟便知道是谁,甚至还推测出一些现状,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未在凝渊的身份上久留,而是继续说道:“位于四魌树树顶的国家,唤作诗意天城,由御天龙族与悦神圣族两大王族轮番统治。御天龙族中流传着一则传说,六爪异龙乃天降灾星,导致灭亡的开始,龙皇与出生净龙一族的妃子诞下一尾炽焰赤麟……”他亲口将那段人生道出,就如同凛若梅所言那般,这些事情,在说出来之后他反而念头通达了。起初时语气中还带着难言的复杂,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平静,到了最后,已经与讲述普通的故事没什么任何区别。形同陌路。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最终的心态最为合适。这代表着两段人生接续后,是以属于赤麟的部分为主导,除了某个脑子不好用的大哥之外,他对诗意天城那地方没有任何留恋。凛若梅坐在一旁,静静的听他讲着从前,要在那般环境中生存,怪不得师弟生来便极为聪慧。不过,她自始至终便没有露出像同情、怜悯这类情绪,因为凛若梅知道师弟并不需要这些,对师弟来说,那无疑是对他的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