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1 / 2)

 没过多久,冬天就来了。在袁恪眼里,这个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

到这个时候,追赃助饷早就结束了——在大顺军进驻长沙后的前两个月里,官僚和地主差不多都被消灭干净了。他们中的大部分死在酷刑之下,有些善于动脑子的,想到了打点义军将士这一招,侥幸逃过了拷打,逃出城去了。更有甚者,极少数脸皮极厚而心理素质又极好的,穿上破衣烂衫,卑躬屈膝地投降了大顺军,没多久也悄悄溜出城跑了。

这些逃出生天的官员和地主们,又成了大顺军“残暴”统治的人证,声泪俱下地诉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渐渐地,那些愿意投靠大顺军的官僚们也都打消了这个想法,而那些以前半个铜子都不舍得拿出来的地主们也害怕自己的家乡成为下一个长沙城,出钱大肆招兵买马,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场面。

官员都不见了,但城池总是需要人来治理的,李自成便提拔了一批愿意诚心合作的文化人。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以前不得志的潦倒文人,没有经过面试就直接上了岗,在权与钱的巨大诱惑面前很快腐化,搞得长沙城里人心惶惶。

而这一连串的变化,也很快反映在了军事领域。在占领长沙城后,李自成率部休养生息了一阵子,而后便向湖南其他县城四面出击。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守备力量远远不如长沙城的湘潭、湘乡等地竟然惊人地难打,地方官员个个据城坚守,何腾蛟死后人心溃散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在各路大军之中,李自成亲自带领一万人马攻击衡阳,但守兵只有两千多人的衡阳城,硬是在守将陈友龙坚壁清野、据城坚守的对策之下,足足一个月都没有被攻陷。

随着军队的粮草渐渐不支,士气也已经大幅度滑坡,李自成为此心焦不已,袁恪虽然与他意见相左,但还是向他献上了大水淹城的计策。

“如今正是雨季,湘水水势暴涨,衡阳城地势比较低,如果能引湘水灌城的话,陈友龙是防不住的。”袁恪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自成的眉头舒缓了些,“我这就命人掘开河道!”

“义父,这次咱们可不能像在长沙城里那么干了!”袁恪不忍心看着大好的局面被彻底葬送,又劝谏道,“如果每座城都像衡阳这么难打,咱们还没占领湖南,清军就会追上我们的!”

李自成已经好些日子没法安眠,熬得双眼通红,但仍固执地说道:“阿济格已经带兵回了北京,暂时不对咱们构成威胁。这些明朝官吏顽固不化,铁了心与我们作对,不严惩众兄弟也不会信服。你的看法也许是有道理的,但是我没得选,请你原谅义父。”

在袁恪忧心忡忡的眼神里,李自成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了。

袁恪叹了口气,转身在湘水边坐下,浩瀚的湘水上弥漫着重重叠叠的水雾,显得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袁恪,你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原来是田见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

连日攻城不克,田见秀的眼窝也明显地深陷了下去。他看着袁恪坐在水边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很孤独,便来主动搭话。

袁恪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田伯父,咱们这样做,真的对吗?”